今天要去东海大。

去之前，我意识到坏了。因为东海大似乎并不对外开放。

事实证明我是愚蠢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一条隧道，从外面直通东海大。但要到达那里，还得钻过一道断了的栅栏。隧道中亮起的灯是白色的。我们走在里面，就像在进行时空穿梭。她会不会就是这样离开的？离开总是很突然的事情。于是我问她：“你穿越回去的时候，会给我留下什么吗？”

她没有看我，但口气轻松，“那可不一定。按照很多小说和电影的桥段，你有关我的记忆会随着我的离开而消失。我来到这边的痕迹会被完全消除。应该有类似于“时间法则”的东西吧。”她的语气逐渐沉下来，“我们太渺小了。”

其实，重要的是留下什么，而不是留下后会不会消失。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根本不愿意让我了解她，哪怕只是一点点。她面对着我，却在身后藏着一堆秘密。每次我想上前一探究竟，就会被那堵悲伤的墙拦住去路。

我不甘心。

但是，我想，她很厉害，但也没那么厉害。

她的事，我有很多不了解。但她却很了解我，即便我从来没有跟她分享过。

我想起她每天早上给我做的细细的面。家里原本是没有的。我在家从来不吃早餐。

我想起她给我清理书桌。所有的书按大小分类、按堆摆放；所有的笔全部摊开，放在最方便取的右手边。我很满意。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习惯。

还有那些难数的不值一提的巧合——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巧合？

我不相信。

那么，那个晚上，她刚好遇见我，也不会是偶然。

那个让她失恋的人，也不会是“他”。

还有，她的每一次悲伤、每一份开心，我好像都了解了。

为了了解这一切，我在把一个玩笑当真。由这个玩笑，我又想到一个荒唐的问题——

“人会不会反复喜欢上某个人？”她问。

“当然会。”我说。

这个问题之后，她又跟那晚一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她的话就像那天晚上那么少了。

我又问她：“在想什么？”

她没有说话。等我们走到海滩，夕阳已经缩到海平面，徒留天空沉浸余醉。在逐渐汹涌的海边，我们却越发清醒。

我是不是已经看腻了东海大呢？它好像也没有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好看了。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一切，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把路倒着走，与她面对面，“我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把眼光拉得很远很远，“你总喜欢这种让人没法回答的问题。”

“那换个问法。你希望这一切是现实，或是梦境？”

“……你真的很坏。”

翻飞的海风中，她发颤的声音却那么清晰，好像根丝线，缠紧了我的心。她眼里噙满了泪水。看了天边的弦月，看了远处的灯塔，看了漆黑的树丛，看了脚下的沙石，就是不看我。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可是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我已经猜到答案了，不是一定非要她承认。我不想让她伤心。虽然我知道我已经让她伤心很多次了。

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现在说不清，也不必再说。但我得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告诉她我就是“我”。我不想我只是一个梦的倒影。

所以，我吻了她。

现实还是梦境？

——交给她去判断。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会在什么时候消散。如果一切都会被抹去，那我现在的记录还有意义吗？如果真的存在某种“时间法则”，那么这份证明又该以何种方式存在？或者，根本不必存在？那余青过来的意义又是什么？现在的这个“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