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散尽，燕衔春来。

不知不觉，这是玉无香在云居阁过的第二个春。

她依旧不会说话，全身筋脉虽长好，可芩婆却说，这辈子她恐怕都再难习武，因为体内毒素尚存，若贸然动用内里，怕是气绝身亡。

但无香还是跟着李相夷与单孤刀身后，看着他们练剑习武，翻着那些招式秘籍，她也曾试过，一旦内力附着剑身，浑身筋脉绷紧，仿佛马上要爆体冲出，李相夷见了，至此以后，只准许她练着基础的剑法招式。

凉亭晚风，拂动少女青丝，她正趴在桌子面前，看着痴迷铸剑的李相夷，少年五官稚嫩，可神色分外专注，正在一柄通体碧绿的刀柄上刻着什么。

玉无香凑上前，无声的念了一遍：赠，师，兄。

待字刻成，少年笑弯了眉眼，如获至宝般捧着就要往单孤刀房间内赶去：“我亲自制作的碧玉刀，我猜师兄定会喜欢！”

玉无香的目光就这么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她轻笑出声，殊不知此刻，单孤刀正站在身后。

“无香师妹。”他走上前来，玉无香大病初愈之时拜入芩婆门下，虽不精擅剑法功力，但也使的出一手漂亮的剑，半年前在南宫家，凭着自创的招式打得南宫公子招架不得，自此，单孤刀便常来与她磨练剑术。

她朝单孤刀扬起一抹微笑，刚想提剑起身，单孤刀按住了她的手。

“今日我来，不是与你比试剑法。”

“我只是想来问一件事情。”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与相夷不得已各立门派，你会选择帮谁？”

玉无香显然没想到单孤刀会这么问她，眨巴着眼，忙抬起单孤刀的手，在掌心急急写字。

为什么？难道师兄有什么身不由己的事情？师兄如果有......

往日待她温和的师兄似乎有些反常，他不耐待她写完询问，而是更近一步道：“无香师妹，你只需回答我便可。”

说罢，自知失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师兄唐突了，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一时结不出答案。”

“我与相夷从小相依为命，日后定要一起的...只不过这世事无常，我只是想要个答案罢。”

“当年，若不是我发现了你，捡回你一条性命，此时......”单孤刀好像陷入了回忆，无意瞥见玉无香微微蹙起的眉，失神片刻，似是恍然大悟般：“你瞧师兄这张嘴没个分寸...无香，你莫怪我。”

玉无香笑着摇摇头，她轻轻拍了拍单孤刀的肩膀，然后替他把剑穗拨正。

随即在单孤刀掌心写下：师兄救我，我定会还这份恩情。

单孤刀看着掌心并不存在的字迹，却分辨出玉无香想说的话，他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慢慢将单手握拳，似乎是在抓住些什么。

“无香，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赢过李相夷，护你此生周全。”

玉无香微怔，她侧头看了眼单孤刀，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师兄好陌生，可想法却又转瞬即逝，她替李相夷收起散落的兵刃零件，待全归置到木匣中时回身、单孤刀已经不见了踪影。

凉风习习吹来，李相夷此刻正意尽而归。

“我刚刚撞见师兄，他果然很喜欢我的碧玉刀。”

李相夷见玉无香已经将桌面清理了，低声笑道：“我本想再替你做一把剑呢，怎么，你不要了？”

玉无香听此言，一瞬不瞬的看着李相夷，然后快速的点头，又忙着将刚收拾好的零件铺开，李相夷笑着摇头上前，假意叹着气，笑道了一句你啊！然后坐下，潜心又开始钻研铸剑。

玉无香坐在凉亭的石椅上，看着李相夷的侧脸，又透过李相夷微颤的眼睫欣赏日暮西沉的余晖，虽是初春，但凉亭旁不知何时栽种的树木结出花骨。

风一吹，一朵透着粉色的花翩然落下，玉无香没有起身去捡，她伸出手隔空描摹，下一秒，花朵落在怀中，她吓得回身望去，正巧跌落李相夷含笑的双眸，原来是李相夷替她将花取了过来。

她下意识张嘴，又想起自己说不了话了，她低下头掩掉自嘲的神色，都两年了...怎么还是适应不了，谁料李相夷温热的手掌抚摸她的头顶。

“你放心，你师兄我总有一天治好你。”

他伸手取花道：“此花名叫鬆春，你可知有一首诗写的就是它？”

玉无香摇摇头，李相夷将那朵花缓缓的斜入她的鬓角：

“戈壁一夜寒烟雨，

报晓群山漫天遮，

鬆春欲作寻芳客，

凌寒声中听棹歌。”

“无香，此剑唤作，鬆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