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是那副面色青白狰狞的样子，四肢扭曲变形，身上四处都是血色，把浅色的套装沾染得斑斑驳驳，只是身影没有之前在电梯里凝实了。

仿佛力量耗尽般，有些半透明。

和女鬼那惊悚的外形比起来，黑线缠绕而成的“人”视觉冲击力还要更强一些，组成他的黑线似乎是活物，不过是被禁锢成了人形，被禁锢的黑线不断颤抖游走，试图冲破禁锢，回归自由。

从女鬼出现后，他身体里的线条越发活跃了，扭曲活动间，显得他整个人形都影影绰绰。

陆灵井看着门口两个不似人形的怪物，呼吸都快停了。

黑线组成的“人”大打开门，似乎是在邀请女鬼进来。

陆灵井租住的房子是单间套房，客厅离门很近，他直播的地方也是客厅。

也就是说，他现在离两个怪物都很近，近到他根本连跑都没地方跑。

陆灵井死死盯着他们。

黑线缠绕成的“人”转过头，脸上的线条混乱间拼出了模糊又惊悚的五官。

陆灵井似乎在对方脸上看出了“笑意”，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他“嘴巴”张了张，好像是想对陆灵井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黑线缠绕成的“人”怔了怔，头微微歪了歪，半抬起手。

他的右手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个正常的部位，骨节匀称五指修长，可就在他抬起手的同时，洁白皮肤表面仿佛沸腾了一般，没撑过三秒，就崩解成无数黑线。

就和他身躯其他部分一样。

他并没有对此表态，

一条黑线从他的指尖钻出，黑线的端头似乎是活物，它在半空中挥舞寻找着目标。

陆灵井依旧不太清醒的大脑，下意识地追逐着活动中的黑线。

刹那间，那黑线仿佛长了眼睛，和陆灵井对视了般，端口朝着陆灵井，在半空中停顿了半秒。

随即快速朝陆灵井射来。

陆灵井睁大眼睛，身体却一动不能动。

眼看黑线就要来到他眼前，黑线缠绕成的“人”手指一动，将黑线往后扯了扯。

那黑线端口霎时耷拉下去，就像一条被主人牵住了脖颈，没能伤到人的恶犬。

恹恹地飞回，缠住了女鬼的手臂。

女鬼也没比陆灵井好到哪里去，她似乎也很怕这黑线缠绕成的“人”。

被黑线缠住后，她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随即发现自己原本虚化的身体，在接触黑线后，又重新凝实起来，这才停下不动，战战兢兢看向黑线缠绕成的“人”。

陆灵井不知道那两只怪物在交流什么，见他们没顾上自己，终于鼓起勇气，转身要跑。

然而他刚站起来，大量黑色的、蠕动着的细线便瞬间缠上了他的口鼻，生生将他捂晕了过去。

……

陆灵井从梦中惊醒。

卧室里的灯还开着。

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过了。

好久没睡这么长时间，他撑起上半身，觉得身体哪哪儿都痛，尤其脖子，好像感冒了一样，火烧火燎的。

陆灵井起床，去厨房准备烧个热水，然而路过客厅时，目光一凝，差点把杯子扔了。

他看到，就在他客厅的桌子上，原本只放着房东用来装饰的假花，现在除了装饰假花外，还多了一个细麻线捆成的娃娃。

麻线娃娃扎得很细致，二十几厘米高，黑色的头发，原色的身体，浅色的套装都用了不同粗细和颜色的麻线区分。

是以陆灵井一下就看出，它就是昨天那个死者。

麻线娃娃呈跪坐姿势，脸偏向陆灵井，眼睛是两颗黑色的小口子，嘴巴是一条红色的线，弯成了倒挂的笑，是个伤心的表情。

它一只手抬着，似乎在指着某个方向。

而那颗类似牙制品般润泽精致的骰子，就在它的正前方。

一点朝上。

“一点，代表死亡。”

已经被遗忘的梦忽然清晰起来。

陆灵井全身汗毛竖起，腿部肌肉发紧，那是身体想要逃跑时的应激反应。

他呼吸略急，脑子嗡嗡作响，目光下意识的顺着娃娃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自己直播用的手机。

它在指自己的手机，什么意思？

当他再次看向麻线娃娃时，娃娃脸上原本倒U型的嘴巴忽然翻转了方向，露出一个笑脸。

操。

陆灵井拔腿就要跑。

“叮铃铃！叮铃铃玲玲！”

直播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那不是来电铃声，而是闹铃的铃声。

可陆灵井从来没再那个手机上设置过闹铃，那是只用来直播的。

不管那么多了，陆灵井转身就要走。

可他刚回头，就发现桌上的麻线娃娃，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了门把手上。

脸上的微笑再次变成了倒U形，似乎是在生气。

陆灵井吓得倒退两步。

骨碌碌，掷骰子的声音响起。

陆灵井身体一僵，这声音他很熟悉，昨晚上除了他自己掷过两次，后来在被凶手追杀时，他也听见了两次掷骰子的声音。

麻线娃娃在前，他没敢直接转头，而是后退了几步，正面对着骰子和麻线娃娃。

桌面上的骰子自己弹动起来，不是拧动的转法。

就像昨晚上他梦里那样，像是有只手拿着它从高处抛下似的。

骰子很快就停了下来，不再是一点朝上，而是五点。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拿在手里的正常使用的手机响了起来。

陆灵井没去管它，手机却自动接通了来电，并且开了免提。

扩大的声音从陆灵井垂下的手中响起。

“是陆灵井吗？

“我是昨天给你做笔录的老李，多亏了你的帮助，案子非常顺利，通告已经出了，你记得看看哈。

“我们这边也向上面说了你的贡献，表彰会的规格可能达不到，但奖状是有的，五个工作日内就能发下来，可能还会有新闻采访。

“哈哈，我就是先给你通个气，这几天风口浪尖，你要是直播的话，别说一些不适合说的。

“好，你先忙，我也去忙了，有情况咱们再联系。”

电话自动挂断。

陆灵井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可电话对面的人却讲得有来有回，好像有谁在帮陆灵井应答一样。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沉默良久，陆灵井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地问。

那个麻线娃娃再次抬起手，指向陆灵井直播用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