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画面静止了一秒，随后镜头下方缓缓抬起了一只手，那是举着云台的、主播的左手。

陆灵井的左手在镜头前，茫然地摊开。

而张笑背上的那个影子，几乎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张笑身上，就好像张笑背着它一样。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啊！】

【这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吗，那个影子怎么回事！】

【摆拍？】

【笑哥的级别犯不着和这么小的主播摆拍吧】

【救命，怎么感觉比昨天还瘆得慌】

【那个土豪手上不是还带着辟邪的嘎xx吗？怎么没用】

【前面的，玩嘎的要是镇不住，那东西可是比普通的东西还凶】

【几百条人命带手上，真是有钱没处花，净给自己找事】

“笑哥！”陆灵井喊了一声。

几米开外的张笑闻声转过头来：“什么……人呢？小主播，别跟我玩这套，出来！”

陆灵井：“……”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陆灵井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张笑的脸上，一双手的影子，从脑后绕过，遮住了他的双眼。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什么鬼！】

【艹啊！！！！】

【我柜子动了，我不看了】

【祥瑞御免，无意打扰】

【主播用东西出个声！有的鬼怕惊，有声音它会自己跑的！】

【不是，真有鬼啊？谁信啊，演的吧】

【前面的，这个主播昨天遇上命案现场的通告，现在还在警方主页挂着呢……】

陆灵井也惊着了，他下意识后退几步。

但现在这个架势，他也不能跑路，扫到那条制造声音惊鬼的弹幕，陆灵井顶住恐惧带来的刺冷，用力跺脚，大喝道：“笑哥！”

然而张笑就仿佛听不到一般，继续左顾右盼，还往车灯方向走来。

他的整张脸，几乎都被影子布满了，除了眼睛，连耳朵和鼻子也被影子遮住。

“他妈的，人到底去哪儿了。”张笑走过来的时候，嘴上还在骂，“敢他妈这么玩儿我。”

骂完，张笑也没有进去看看的心情了，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无人接听。

“操，今天怎么回事。”张笑脸色愈发难看，他拿出车钥匙，想要进车里，然而无论他怎么试，车门都无法打开。

“草他妈的！”张笑狠狠踹了车门一脚，声音有点不对地喊，“小主播！小主播！”

打赏了6万块，但是他连陆灵井的网名都没记住。

就在此时，车灯突然爆闪，彻底暗了下来。

在车灯熄掉前，陆灵井一直试图叫醒张笑，但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熟视无睹。

陆灵井试图去拉他的衣服，可那道影子在张笑身上越缠越紧，几乎覆盖了张笑全身，他根本没地方下手。

没了车大灯，远处的路灯光几乎照不到这里。

没了光，那道缠满张笑全身的影子也消失了。

看不见它的踪影，却并不会让人放心，反而让人更加害怕，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笑哥？”陆灵井又喊了一声。

这次张笑似乎听到了，他猛地转过身，嗓音中带上了明显的颤抖：“小主播？你他妈人在哪儿？”

昏暗中，肉眼无法看见，可手机的夜景模式却看得很清楚。

陆灵井没有注意，手机拿得不稳，只堪堪将张笑的脸拍进了摄像头。

原本他缠满张笑整张脸的黑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捂在他眼睛上的，一双表皮溃烂发紫的人手。

【妈呀！那是什么！】

【哇哇哇！！！！！！！】

【操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弹幕一下沸腾，然而还不等他们看太仔细，画面忽然就天旋地转，对准了地面。

是陆灵井放下了手机。

“喵呜。”一声低沉苍老的猫叫忽地响起。

【卧槽，怎么了】

【刚刚那是什么？主播为什么把手机放下了】

【我好像听到猫叫了】

【我去，我老家传说，猫叫声引……引那个的！】

【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在弹幕胡乱猜测的时候，直播画面里，有声音传出来：“笑哥，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往大路那边走？”

【我有一个不好的想法，会不会主播看不到那个，只有手机能拍到啊……】

【操，那他放下手机，是不是以为没事了】

【啊啊啊怎么办那怎么办，报警有用吗？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好害怕，一直在哭】

与直播间观众们猜得正相反，陆灵井不是看不见，而是全都看见了。

一个皮开肉绽的“人”，正挂在张笑的背上，双手捂住张笑的眼睛，露出血红的牙齿，死鱼一般白溺的眼睛盯着陆灵井，仿佛是在笑。

它捂住张笑眼睛的手缓缓松开，转而捂住了张笑的嘴。

接着，它嘴巴一张一合，用和张笑的声音说：“我没事，好啊，我知道路，你跟我来。”

【笑哥能看到主播了？是不是那东西走了】

【操操操！更吓人了！如果真的是笑哥，忽然看到主播，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

【前面的你别吓我】

【车灯都熄了，没光照着了，那个土豪八成被上身了】

“好啊。”陆灵井语气有些发抖，却还算平静。

几分钟前，因为榜一大哥不在，呦乐主播“小雨莲儿will”和人直播pk输的很惨，她委委屈屈的做完惩罚，回来一扫弹幕，看到有人说自己的榜一大哥，今晚竟然在另一个男主播的直播间。

“乱说，笑哥的账号不在线。”

【真的，不是账号，是他俩在一起呢，还在直播，我看了几分钟，看笑哥那样子，好像要泡人家呢@井水的直播间】

“小雨莲儿will”嘴上说着不可能，手却忍不住点进了艾特出来的直播间。

她点进去好一会儿，都没看明白对面到底在播什么，直到看见张笑脸上那双手。

“啊——！！！”她当即吓得尖叫出声。

这一举动，无疑给陆灵井带来了更多的流量。

此时，陆灵井的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破了十万。

数据算法把它推到了首页第一排。

直播现场，陆灵井自己都有些意外，没想到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居然没有崩溃。

刚刚在鬼现身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完蛋了，而是这东西平台不让播。

要是把它拍进去，那自己的直播间可能分分钟就被平台的ai识屏审核给关闭了。

所以他才会将手机放下去。

现在直播是他唯一的赚钱渠道，就算没了直播，他还能去找其他工作，但他不确定的是，没了直播，自己还能不能有命。

那颗骰子明显需要他继续当主播，万一账号被封，没了利用价值，骰子会不会自动掷出一点朝上，索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陆灵井又恢复了一点冷静：“笑哥你带路，我来给你打手电。”

“不用。”伏在张笑身上的鬼嘴巴越咧越开，用着张笑的声音说，“省着点电，等下可能有用。”

“行。”陆灵井说。

说罢，张笑便转身，朝着废弃的死城深处走去。

和他利落的动作不同的是，他的眼睛睁得几乎要裂开，额头上全是冷汗。

鬼不再遮住他的眼睛，所以他能看见陆灵井了，与此同时，他也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东西。

那东西用着自己的声音，和陆灵井说话。

它说要带他出去，却并没有往外走，反而向着只剩下水泥结构的死寂城市走去。

陆灵井却像被鬼遮住了眼，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跟着他，不，跟着它往里走。

世界上真的有鬼。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

眼泪从张笑眼睛掉落，他虽然被四叔影响，偶尔会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的话挂嘴边，可他本心里，却并没有真正把鬼放在心上。

同样是迷信，他信风水，因为丰硕有招财破灾一说，不管有没有用，只要他还享受着富贵，那就是有用。

他信钱财动人心，毕竟连神佛也要凡人的进贡，只要有钱，都能成。

但信鬼有什么好，鬼总是连着因果报应，好像活着做了恶，死了还会还，厉鬼索命冤魂报仇。

信这个还不如信法律。

而法律，在他眼里，更像是有钱人的把戏。

可为什么鬼会找上他呢，难道他曾经做过什么恶？

“这里以前人很多的。”张笑的声音说，“就前面不远，修了好几条火车轨道呢。”

越过马路，走进杂草丛生的街道，堪堪避过旁边腐锈的单双杠，陆灵井一边思考着自己现在该怎么做，一边道：“笑哥对这里很熟吗？”

“我在这个地方待了三十几年了。”

【兰陵笑笑不出声还没有三十岁吧……】

【卧槽，现在在说话的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路面，分明是往里面走了！】

张笑带着陆灵井进了一个小区里面。

那时候建的小区没有大门和围栏，楼层也不高，全是楼梯房。

张笑直直走进了一个单元楼内。

门口还能稍微照到一点光线，往里走就一点光都没有了。

这个单元楼是一梯两户，两边的房屋门窗都已经被拆卸回收了，只能看见没了门窗的破败房屋，一个个霍开的口子。

这次陆灵井没有问，直接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楼梯的扶手大概也是铁制的，也已经被拆除，这楼梯梯步又窄，走在这样的楼梯上，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掉下去。

从进了小区，张笑就一声不吭，他走在楼梯上，到四楼的时候，他忽然转身，一张脸憋得通红，目眦欲裂，语气却十分平淡、不像活人：“你没有被遮眼，居然敢跟进来。”

陆灵井左手用手机打着手电筒，右手垂握着云台，埋着脑袋，不敢多看那只趴在张笑背上，形状越来越诡异的东西。

“啊？”他好像没听懂。

进单元楼的时候，陆灵井胸包里的麻线娃娃就钻了出来，爬到了陆灵井肩膀上，嘴巴弯成倒U状。

作者有话要说：蹭个十二点的玄学，这章算5号的。话说你们觉得写的吓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