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湉湉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但从言语中可以判断出这都少男少女，和她家住得近，彼此是相熟的，所以家世一定差不了，她并不想和这些中二期少男少女费口舌，遂保持了沉默。
“怎么？羞愧了？不好意思说话了？你要是真有脸皮，就不该留在住马街刺我们的眼睛，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你司家不争气，还是早些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
“就是啊！说不准以后见了我们还得请安呢？要不叫她提前请个安适应适应？”
“喂——你行个礼，我们就大人大量暂时放过你，怎么样？”
眼看着这群人把她当乐子不依不饶起来，司湉湉对熊孩子的耐心告罄，冷漠着一张脸，眼睛上翻，看向最近的那个少年。
“大人？谁是大人？我只看到一群小人。”
少年愣了愣，左右看了看，“好啊！你骂我们！”
“呵~你们成家了还是立业了？算什么大人？说你们小人哪里错了？”司湉湉面无表情的反驳。
一个穿鹅黄的少女催马走得近了些，“司大，往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利索的嘴皮子？针扎都不带吭一声的，对着我们就转性了？你家里破落就算了，字也不识么？什么叫小人你不明白？”
“哦，不明白，没读过书，你们年纪小不算大人，就是小人怎么了？”司湉湉继续冷脸嘲讽。
少女一抬下巴，神情尽显高傲，“少给我装！你们家给你启蒙了！”
她怎么知道启蒙了？这是认识的人？
司湉湉仍旧强撑，“不知道，不清楚，没人教过，不知道有教养的人什么样。”
少男少女们纷纷觉得被讽刺了，只是组织不起有效的还嘴。
一个穿宝蓝色的少年抬起马鞭就想动手，被那穿鹅黄色的少女拦住了，“你还要动手不成！”
“哼——给小爷等着！小爷等着看你这破落户能有什么造化！”
这少女似乎在人群里很有威信，被她阻止，这少年立刻放下了马鞭，不耐烦的扯了扯缰绳挪了几步，只用眼神一刀一刀刮着司湉湉。
那少女又说，“时候也不早了，走不走？才说要比一比谁先到城门，你们在这和破落户纠缠，我可要走了！”
这些少男少女们瞪了一眼司湉湉，“就走！谁愿意搭理她！”
“驾——”
“驾！”
少年们又策起马，带着沙尘扬长而去。
司湉湉远远的看着他们喧喧嚷嚷的打闹，心中升起感慨，真好啊。鲜衣怒马少年郎，能骑马真了不起！以后要是有钱了一定养个马骑！
至于现在，司湉湉看了一眼放地上的包裹，拎起来拍了拍灰，先把银子和地契背回去吧，致富之路还很长，马这种超跑，买不起啊！连个代步驴都没有，还是先把房子装了租出去吧~
跋涉到城门，司湉湉的脚底都要烧起来了，想要个代步工具的心再次蘸了上风，然而她没想到才，门口已经有人等着，要拿走她才辛苦背回来的钱。
身穿窄袖直裰带团帽的店伙计侯在门口，正挥着手对小喜说话，见了她们来，皱着眉看了看，确认是往司家来，转身就迎上来了。
“这位就是司姑娘吧？我是升记白事铺的，原不好上门，只是这生意艰难，少不得上门叨扰，姑娘你看这——”
这钱也该还了吧？
司湉湉自动读取了潜台词，撑着笑脸，“来得可巧！我这刚回来，之前还惦记着你们呢！有什么不好上门的，你们恩义，容我尽了孝，为着这个总该喝杯茶的！”
“喝茶倒不忙，我这事办完了立刻就走，铺里人少，我尽早回去好。”伙计笑着应了。
司湉湉落下眼帘，眼神微闪，“小喜，你带着辛娘和惠娘进去，把你那侧厢收拾出来，给她们收拾收拾！”
支走了两个不熟悉的人，司湉湉才看向伙计，“虽说我有心，但不知道贵铺收多少？你也知道我这家里近来艰难，可有两便的法子？”
这可是早答应过分期的，能不能继续分期，你们要分多少，这次收几成满意呢？
伙计有备而来，掏出一张签押的欠条，“贵府总计欠银二十三两八钱，若是都折算成铜子，便多加二钱，做二十四贯钱整。其中棺材余着尾款十八两，水陆三天合三两九钱，香烛纸钱……”
“好了好了！”司湉湉忙抬手制止他，“我知道了，你看我给你十二两八钱怎么样？这是全力了！”
今天那三十多两是要保密的，就是孟辛娘也没亲眼见到她点银子，她这破落着还有人要吃绝户，要是显得手上宽裕了，麻烦恐怕就更多了。再者她刚从城外回来就有钱了，这谁还联想不到？门房被开了还没物色到新的，这太容易遭贼了。
十二两多就差不多，不到普通人家一年的用度，算是一笔合适的钱。
那伙计常出来讨债，也知道这些数额的分量，便也爽快同意了。
“还是司姑娘敞亮！这谁又不艰难？又有多少人体谅着我们的艰难？办丧有债务是常有的，可偏有那起子人，赖两三年债，自己好吃好喝，全然不想着对不对得起祖宗！掌柜说司姑娘孝顺，再是没看错人的！”
司湉湉厚着脸皮受了，虽然是原主的决定，但是债务她一力承担了，也不算违背了原主的孝顺吧？
“你既不喝茶，且歇一歇，我去取银子来。”
进了院子，司湉湉把银子都放到一个钱箱锁了，只留一点铜钱单放一个匣子里，留着日常取用，再取了小戥子量出了十二两半，又取了三百钱，一伙拿包袱的布兜起来走到家门口。
“你数数，这数对不对？”布块摊在地上，显露出里面黄黄白白的银钱。
伙计面露喜色，蹲下开始查看，“这数我看着大差不差，司姑娘办事必然是妥当的！”
没想到这讨债如此顺利！
“且别妥当，万一我数漏了，还是点一点吧！当面交割清楚这事才办得清爽！”司湉湉不轻不重说了两句，说是妥当，也没看你停手啊，都是嘴上说说而已，哪有人不关心公司的钱？这要是出了漏子，很难搞清楚。
伙计冲她笑了一下，解下腰间扁扁的小匣子，掏出里面的小戥子，称了那些银子，又放下戥子，去点铜钱，反复点了两次后，他确认无误。
“银十二两半，铜子三钱，合十二两八钱，分毫不差！”
“这就好。”看着伙计把东西装进口袋要走，司湉湉又拦他，“别急着走啊！你这收了钱也不在欠条上写明，可怎么证实我还了钱？”
伙计一拍脑袋，“瞧我！这是高兴过头了，这也忘了！”
随即他从腰上绑着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根极细的毛笔，伸到一个小贝壳里沾了沾，趴在石阶上提笔就写，某年某月某日，已收债主十二两八钱。
“这就好了？你这笔还挺有意思的。”挺细的，当眼线笔也不是不行，有空一定琢磨琢磨，万一是个生财之道呢？
“我这就是收了姑娘的钱，回去掌柜确认了再盖一方小印就齐活了，放心，打这一刻起，钱出了问题就是我的事！至于这笔——”伙计低头看了一眼，“咱们讨生活的权宜之计罢了，正经人谁用这个？”
“你字写得不错，读过书？”司湉湉兴趣不减，理论上古代读书识字的人不多，这个伙计都能写字，难道这个世界不一样？
“嗨~”伙计一摆手，“可不敢说读过书，就是认得几个字什么数字啊年月的，够应付差使，可不敢玷污读书人的名号！”
司湉湉点点头，送了他几步，“下次你来好歹喝杯茶，我没那些忌讳，只盼着平平顺顺把事了了，寻常过日子就好。”
恰好这时转角处跑来一匹马，险些撞上伙计。
这马上马下的，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眼神就对上了。
嚯！熟人！那个穿鹅黄衫子的少女！
显然马上的也认出了她，面露鄙夷，“你也就是寻常过日子是追求了，谁指望你振兴家业不成！”
“你……”司湉湉刚组织好语言想回怼，这人就打马过去了。
尔后司湉湉眼睁睁看着她进了隔壁的门。
“可算是知道她为什么认识我了！”
真邻居啊！
“小的告退了。”伙计见此场景，赶忙离开了是非之地，这种富贵人家扎堆的地方，也就只有司家平易近人了，旁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司湉湉挥手告别伙计，另一只手撑在门上，嗯，有点咯手，这门也该重新漆了，既然都要花钱了，要不一起弄了？
“你这是？做什么？”卓翊话里满是疑惑。
司湉湉一抬眼就看见穿着一身公服的卓翊，忍不住欣赏了一下，虽然是皱着眉，但是这副正经的样子，和这身衣服实在是太配了谁懂啊！这个租客招得真值！
“没做什么，就是想着，这门是不是也该漆一漆，现在外墙粉完了，要是再把门翻新，起码外面看就不是个破落户了。”
卓翊抬眼，“门额无匾，一看就知道家中无显赫之人。”
接着他平视门口，“门口无兽，也并非功勋之家。”
之后他还低头，“一阶石阶，也无爵位在手。”
最后他直视司湉湉，“这在这一片仍然很突出。”
“……”卓师傅别说了！
“内在咱们也不会输啊！”司湉湉叉着腰，微微抬起头，撑起自己的气势。
硬装不行，咱上软装啊！那么多年的先进经验，难道苏不出一款叫好的软装？
“你有这样的志气是好的。”卓翊点点头，转身要走。
司湉湉觉得深深被侮辱到，“你干嘛！嫌弃这门啊？都走到正门了，走这边怎么了？”
卓翊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廊的小门锁了，你叫我如何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