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围猎不围猎的？这和我们有什么干系！”这人嚷嚷着。

司湉湉从后面探出半边身子，“各家都在买猎场附近的地呢！虽说之前这里贫瘠抛了荒，但有猎场在这里也可以围个庄子住，这就有人要了，你们也就没地方住了，难不成你们还能硬抗那些大族不成？”

那男人听了，立刻转身用乡音呼喊着什么，流民里顿时骚动起来，这些人呼喊着鼓噪着，逐渐往卓翊二人这里围拢。

他们交流了几句，领头的男人听取完意见，再次和二人搭起了话，“贵人的好意我们感受到了，只是二位贵人又是来做什么？”

空气一时陷入了凝滞，这时候说他们就是准备买地的，是不是会引起众怒呢？但是现在糊弄过去了，之后买下来不还是要面对这些流民吗？欺瞒会不会让这些人变得更愤怒？

为了不破坏信任，司湉湉选择直说，“我是来看这块地的，要是可以我预备买下来。”

“说了半天，原来你就是来赶我们的哩！”

“滚出去！这是我们的地方！”

“就是你要断我们活路！”

流民们立即鼓噪起来，捏着拳头预备冲上来，司湉湉看着来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险些被脚下的石子绊倒。

“都站住！”卓翊扶稳司湉湉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厉喝出声，“无主之地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了！”

流民们被刀锋反射的光晃了眼睛，停滞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个妇人走了出来，扑通一下就结实跪下了，动作看得司湉湉眉心一跳，这样跪得多伤膝盖啊！

“贵人们行行好~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要是能有个去处，哪怕为奴为婢，我们立刻就自卖去，可是我们一路逃过来，路引一概没有，就是卖身也没人要啊！贵人就容我们在此生活吧！”妇人哭得哀哀戚戚，引得叹息声一片。

司湉湉也跟着叹了口气，明知道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但她就是没有办法不上套。

“其实吧，我买下来总是要用人的，安置一些人是没问题的，再者你们也知道，就是没有我，保不齐还有下一个要买地的人，这里离围猎场太近了，绝对是不允许流民存在的。”

妇人也不哭了，眼里闪出希冀，领头的男人也立刻挂上了谄媚的笑，“是小的冒犯了，不知道贵人要用些什么人呢？”

这些人说白了只是求生，在发现这块地不能长久占据，早晚他们会被驱赶后，对司湉湉的恶意就减轻了一层，在发现她买地甚至能解决一些生存问题的时候，更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告别朝不保夕的流民生活。

所以司湉湉也不想和他们计较，“先看看这块地再说吧，还不知道适不适合建房。”

“这您就问着了！这块地不肥，荒了些，真要种地收成也不好，但是这地结实，建房绝对没问题！”男人殷勤着回答着，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些日子了，自然有所了解。

司湉湉和卓翊牵着坐骑，四处转了一圈，确定了这块地没问题，虽然稍微有些不平整，但是对建筑没有妨碍，且西北面就能看到邑山，是个很理想的经营地点。

于是司湉湉决定买下。

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安置这些流民，首先建筑工可以安排一部分，然后将来维护建筑的员工也可以安排一部分，其余人在这里做个缓冲，之后也可以去图谋其他工作。

这样一来大体是可行的，但是问题就在于如何处理流民身份，朝廷是不鼓励使用奴婢的，所以每一笔买卖都要上税，这样大量的人口，她不可能负担这笔税。

但要是不做奴婢，这些流民的身份又很难安排，没有路引没有户籍，就算想要签雇工合同，实际上也是没有效力的。

“卓翊，流民要落户得到新户籍，需要什么？”

“户籍户籍，自然是要门户了。”

房子啊？合着京城是买房落户？司湉湉瞬间歇了想法，这不是她能办到的事，她最多建点房子租给他们，房租拿工钱抵扣掉，至于怎么拿到户籍，就看他们自己的吧。

司湉湉看完就要走，几个流民慌忙跟上来，“贵人们这就要走？”

“俺们并不是有心冒犯，只是田里欠收，租子交不上，不得不出来讨口饭吃。”

“是啊是啊，就是怎么没想到，京城这样的大地方也不收我们哩！”

“二位贵人要是真能赏条活路，只有感激不尽的！”

“贵人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不要因为刚才的误会放弃这里，家里时我么那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做活绝对划算！”

一时间司湉湉情绪复杂，流民绝对不是罕见的现象，不然早就有人出面处理了，这样百来人的流民对她来说是多，她无法安置，但是对京城来说又太少，少到无法引起注意，所以他们才要不上不下的在这野外讨生活。

实际上她总是忽略了一点，这时候有地的人也并不多，那些上京的举子们，也有说家里是平民的，但那都是有田有地的平民，倘若家里地都没有，那是绝对供不起读书人的。

再看看这时候的识字率，也就知道京城之外，民生艰难，佃户已经算是不错，好年景里活下来不成问题，实在是收成不好活不起，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断了粮，就只有两个选择了，一是强撑着饿死，但是其他家人可以活到收粮后，二是出门变成流民试着讨口饭吃。

要说司湉湉有多少善心不太实际，但是她原本就要雇人，这里要建起来可是有工程量的，首先得收拾出一条小路，方便运送材料，之后是建筑房子，然后她还打算自己做个烧红砖的作坊，并且充当建筑材料，这就更需要人了。

所以在她看来，雇流民就是一个顺便的事情，本来就要雇佣人，比起在城里成色各异的人员，这些流民起码是一个州县来的，在京城没有根基，实际上更容易执行她的计划。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这块地能属于她。

说起来好像很长，但这些念头在司湉湉脑海里也就是盘桓了一瞬，她对着流民解释道。

“你们且等我明日回来安排，这地倒是没什么不合适的，但我得先回去买了啊，如今到处都在买地，要是晚一步，兴许我就买不着了啊~”

流民们立刻弓腰行礼，“您二位善心，见了您二位就如同见了那金童玉女，我们这些凡人不敢耽误，您慢走！”

司湉湉觉得有一丝不对，但是卓翊已经点了头，把她推到了驴子边，催促她离开，她只好顺着卓翊的意思告别，但就在上了正路后，司湉湉忽然瞥见卓翊耳廓有些红。

是太热了吗？

“要不待会在城门口买杯凉饮子喝了？我请！”

“嗯，好。”卓翊根本没听清司湉湉说什么。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古代人，他比司湉湉更能察觉流民话中偏离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并不想急着否认，也许是被司姑娘的善行震慑住了吧。

“你真要收容这些流民？恐怕有些难管。”

“这有什么？”刁民是任何时代都存在的，就说那些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是不是就来刷存在感的宗族人士吧，还不是为了好处。

现在她能给流民好处，而且因为是流民，真的有刺头也是很好收拾的，没有身份的人总是更容易被看做案板上的肉的，等她看一块合适的地，先建个工坊，然后搭出一个员工宿舍，也不用太好，八到十个人住一个通铺就是了。

然后建设好一点的院子，给他们一点生活的期待，之后他们就可以府房租住进这样的院子，到了这一步，流民也就开始了新生活，不管是在工坊烧砖的工人，还是给她建商场的建筑工，为她打工的服务人员，和那些真正想着不劳而获的人物，也就不再是一个团体了。

这些职业之间也可以设置不同的等级，一般的就是能给一点工钱，好的甚至可以得到员工福利，方方面面被照顾到，这样他们也会升起攀比之心，你行为什么我不行？这就更能打散团体了。

说来说去就是，她好歹有一点管理经验，计划又关乎老本行，尚且有信心应付。

真正难应付的是投资商——

“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把房子租给那些流民？”

司湉湉的第一个投资商秦东南发表了如上意见。

“这是经济循环~你能明白吗？他们现在是没钱，但是他们要替我工作，我总要开工钱吧？然后工钱换成了房子的居住权，这不就又回到我手上了？”

秦东南哼了一声，“要你这么说，那些财主存银做什么？不管你怎么说，他们现在是一文也没有，不是吃你的用你的？而且你还想把那块地弄成富贵人家去的地方，这些人岂能不捣乱？”

哎……

“和你这么讲很难明白，这样，你等我弄起来！你再看要不要给我介绍人来。”

“那我就等着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