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变化，陆修意心中冒出一个荒唐又大胆的猜测：朱山镇正在被梦魇吞噬。
这个想法过于离奇，以至于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朱俊被一个红衣人牵着，看来，之前在迷雾中找他们的，就是这个诡异的人。
他，不对，应该说是它，它到底想干什么？
沈音脑子里闪过很多遗忘的画面。
在梦中的梦中，有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小女孩。妖怪来了，所有人都在逃难，后来他们都死了。她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最后停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现在，长街另一头的红衣人与梦中的红影重叠。
它的脸上带着一张白面具，眼眶黑洞洞的，嘴巴微微张开，十分渗人。此刻，它正死死地盯着她和陆修意。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一张脸是沈音两人见过的。
这些人灰扑扑的，黯淡无光，像是活在褪了色的陈年旧事里。
他们个个面色青白，脸上毫无笑意，且周身阴冷，行动也缓慢僵硬，一看就不是正常人，可也算不上妖魔。
对于陆修意两人，他们直接选择了无视。
沈音颤抖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那只杀死原主的妖怪，也穿了一身红衣。
它是被雾气带来的？还是它一直都在，并且悄悄跟着他们两人，只是白雾卸去了它的伪装，令它无法隐藏？
它色彩浓重的样子和周围灰扑扑的镇民明显不太一样，所以后一种猜测可能性更高。一想到这只东西一直如影随形，而他们还看不到，沈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陆修意，可现在明显不是个好时机。
陆修意察觉了她的恐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两人尝试着往边上走了几步。红衣人见状，拉着朱俊的手向他们走了过来。
他们走的很急，朱俊撞到了一个人。
那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立刻目露凶光，他看着朱俊，舔了舔自己的嘴。
朱俊见状害怕地躲到了红衣人影的身后。
那人在扑过去的一瞬间僵住了。他凶恶贪婪的脸开始呆滞，一双手仿佛提线木偶似的抬起，凑近了脖子。
“咔嚓”一声，他将自己的头拧了下来。
朱俊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脸上害怕的神情不见了，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那尸体提着自己的脖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街上。周围的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依旧来来往往，做着自己的事情。
红衣人继续向他们走来，看到沈音他们，朱俊十分高兴。找到了哥哥姐姐，叔叔就可以去帮他找猫猫了。
“猫猫。”他拉着叔叔的手摇了摇。
对方停了下来。
“不等。找猫猫。”他不依不饶，开始更加用力地摇晃。
红衣妖怪看了他一眼。朱俊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高兴地笑了。
那妖怪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朱俊高兴的脸也开始变得呆滞。片刻后，他嘴里发出“喵”的一声，然后四肢着地，像只猫一样地往附近的矮墙上一跃，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陆修意立刻想起了在朱家小院中的经历。
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们那一晚所作所为极其诡异，像是被人操控丧失了神智。眼下，可不就是有一只能操控心神的妖怪吗？
进去。心中有个声音这样告诉他。迷迷糊糊中，他拉着沈音来到了一家画铺的门口。
*
“客人要买画吗？”
陆修意点头。
“请进。”
两人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店中。那个带着面具的红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修意恍然一惊，顿时清醒。难道又被控制了？
沈音环顾四周。
这没法逃出去啊！他们刚才在想什么？
“客人要买什么样的画？”店主摆出营业式的笑容招待他们，他一副书生的打扮，脸很年轻，青白僵硬的脸竟有几分诡异的俊秀。
“我们先看看。”陆修意说。
店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招呼门口的红衣人。
“客人要买画吗？”
对方没有回答。
店主又问了一遍。
那妖怪还是一言不发。它无视了店主，然后伸出脚，想要直接走入。
店主的脸沉了下来。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刀，对着门口的方向随意一砍。那妖怪在门内的一大半身体立刻被砍了下来，顿时鲜血飞洒。它飞快地拖着剩下的一小半身体飘了出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店主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蹲下，开始大口大口地咀嚼。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沈音鼻端，她看了陆修意一眼，发现对方脸色并不是很好。
店主吃完后站了起来，用一方绣有兰花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嘴，看样子是个讲究人。他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客人选好了吗？”
陆修意不语。
“好、好了。”沈音随意指了指墙上的一副画。这些画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三流画家画的，每幅画都大同小异，烂的非常稳定。
“客人真有眼光。”
眼看要做成一笔生意，店主心情不错。
“多少钱？”陆修意问。
店主微笑着看他们，并不回答。
陆修意掏出灵石。
店主的笑凉飕飕的，“客人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想了想，又掏出了一张人间的银票。
店主不说话了，脸上的假笑消失，眼神阴冷。沈音觉得对方现在看他们的目光就跟看食物似的。她瞥了一眼那把血淋淋的刀，脖子一阵发凉。
她想了想，用微微颤抖的手掏出了一枚铜钱。陆修意吃惊地看着她。这不是古庙供桌上的铜钱吗？
“这个可以吗？”
店主飞快地换上笑脸，“当然可以，这幅画是您的了。”
他将画收好后递给了沈音。
“客人买了我的画，我们便算是结缘了。我给客人一个提醒，第二次、也就是下一次镇中起雾之时，我建议你们赶紧找一家客栈住下，不要外出。还有，如果要离开，那么请务必赶在第三次起雾之前。”
“多谢。”
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出门。
沈音还想回头问问他，要怎么离开此地。结果一转头发现对方拿起了那把刀，一脸享受地舔着上面的血。
头皮一阵发麻，她和陆修意强忍着恐惧走了出去。
“我以为我要被大卸八块了。”走出一小段距离后，她和陆修意吐槽，“那老板看着人模人样的，结果动起手来也忒狠了。他是妖吗？”
“不是。”陆修意说，“但也不能说是人。”
沈音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师兄，他最后说的话可信吗？”
“宁可信其有吧。”
“也不知道下次起雾是在什么时候，我们要不先去找个客栈？”
“好。”陆修意没有意见，片刻后他又开口，“师妹，这铜钱……”
“哦，我从那个庙里拿的。还好拿的及时，你看后面庙都没了。”她一脸庆幸。
陆修意：……
是挺及时的。不过她什么时候拿的？他怎么不知道？
*
沈音总担心那红衣人再次出现，于是她拉着陆修意朝最近的客栈跑去。
客栈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一个伙计正在无聊地擦拭着桌椅。见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客人要住店吗？”
“对，一枚铜钱可以住多久？”沈音把钱递了过去。
“只要客人不离开，想住多久都是可以的。”伙计收下钱后，脸色依然没什么变化，一副职业倦怠的样子。
“如果我出去一趟后又回来呢？”
“那客人得再付一枚铜钱。”
他将沈音和陆修意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在递给他们一把钥匙后，他叮嘱道：“不要去其他客人的房间，也不要去楼上。”说完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小小的橱柜和一套桌椅，看着倒还算干净，只是闻着总有股腐烂的味道。沈音看了眼紧闭的窗户，心想伙计也没说不能打开，于是就推开了窗。
楼下就是那条街，街上依旧人来人往，那具提着头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她大致看了几眼，并没有发现那个红衣人。不知道它去哪了？
陆修意不知从哪翻出个垫子打坐。
之前都没机会，沈音决定趁现在赶紧和他讨论下红衣人的事。两人把各自所知的部分告诉了对方。
她想起了原著中的情节。那一次除妖也是损伤惨重，不过队伍中正好有擅长幻术与精神操控的修士，所以这红衣最后还是被发现了。术法被破解后，它临死一击，陆修意原本避无可避，然而原主选择替他挡下。
书中没有出现过朱山镇的情节，说到底，这次变故是她带来的。
“一路上，它应该有很多机会动手吧？”
“之前我们有护身符，某种意义上确实可以驱邪避灾，只是它也不是万能的。”陆修意分析道，“这妖怪本体并不强悍，相比于直接下手，它更喜欢通过精神操控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可它为什么没有对她下手？她将自己的疑惑说出。
“师妹，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它试过了呢？”陆修意道。“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失败了。”
“师妹，有些事不知该不该说。”他一副犹豫的表情。
“说吧，师兄。”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我曾听过一些关于你的传闻。他们说你对母亲十分眷恋，有时还会下山给她寄家书，可据我所知，你自幼便孤苦无依，所以被宗门收留……”尽管难以启齿，他还是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意思就是她本来精神就不太正常？
等等，不对！这样的话，那她在原主记忆里看到的片段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店主：客人，买画吗？
沈音：没钱。
店主：哦，没钱也没关系，这是某人送你的定情信物！
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