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过了9点，齐昭才从外面回来。

一听说赵舍予白日里发生的事，他当场就炸了，捋起袖子就要冲出门去把萧燚胖揍一顿，赵舍予连忙把他拽回来，说自己真的没事，而且已经还回去了，也没有吃亏，还把萧燚送来的药油拿给他看了，相信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齐昭这才稍稍消了气，又开始自责起来，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出门的，果然拜托谁都不行，他就应该亲自陪着赵舍予。

赵舍予笑着回他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齐昭却表示自己怎么都放心不下，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尽量不让赵舍予单独一人了，赵舍予也只能由着他了。

说起两人的关系，那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两家门对着门，户对着户，两个孩子同一年出生，齐昭只比赵舍予大了半年。

齐家父母工作不定时，经常顾不上孩子，齐昭从还不会爬的时候，就已经是赵家的半个常驻人口了。两个小屁孩一个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了。

赵舍予的父母都是搞文艺的，他才会走路就已经开始学习各种才艺，没人陪齐昭玩于是他也跟着学，虽然实在天赋一般，样样都稀松，但起码也做到样样都通了。

后来，赵舍予上高中后选了表演班，齐昭想怎么能让兄弟一个人呢，于是绞尽脑汁也进了表演班。

再后来，两人一起报了中戏，可惜齐昭折在了复试上，好在文化课还不错，拼死拼活地考上了首都一所分数线相对较低的学校。

到了大三下学期，学校允许学生可以外出实习，齐昭对自己所学的专业其实没有太大热爱，干脆和赵舍予又一起开始了辗转于各个剧组跑龙套的生涯。

人生中的前二十三年，齐昭唯一没跟着赵舍予做的事，就是签约一鸣娱乐，也避免了又一个人掉入那个天坑。

齐昭演戏只能算是玩票性质，不过他那也是正经学过表演的，演技说不上有多好，但绝对够用了。在得知赵舍予接到人生中第一部男主戏后，他除了替赵舍予高兴外，也通过试镜成功拿到了一个角色，虽然这个角色戏份真的不多，不过能和好兄弟一起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自从那日的惊马风波后，萧燚倒是真的信守了他的承诺，收敛了不少，类似那日的事再没发生过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对着赵舍予嘴欠，倒也能掌握住分寸，赵舍予就懒得跟他计较了。

不过赵舍予发现，每次上课萧燚比以前更努力了，而且似乎还在暗暗跟他较劲。赵舍予练习一个小时，萧燚就一定要练一个小时零十分，赵舍予做平板支撑五分钟，萧燚就做五分零一秒，尤其每次扎马步，赵舍予不停，萧燚就算累到咬牙切齿那也是绝对不会停的。

虽然演员间的良性竞争是挺好的，不过一想到萧燚这么做的背后原因，赵舍予还是觉得这人……果然幼稚。

这一日，在上形体课时，萧燚忽然肚子疼。也不知道是昨晚睡觉时蹬了被子，还是清晨吃的早饭有问题，肚子里翻江倒海得难受，他坐不下去了，只好给老师打报告，说自己要去卫生间。

结果这一去，就在厕所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等好不容易解决完毕，腿都要软了，双脚也是整个麻到不行。

他扶着墙，磨磨蹭蹭地往回教室的方向走，在经过楼梯间时，忽然听到从里面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萧燚也就随意听了那么一耳朵，就发现里面的那个声音竟然是赵舍予，于是他又故态重犯了，靠在墙边仔细听起了里面的动静。

楼梯间只传出赵舍予一个人的声音，萧燚猜他应该是在打电话，语气听起来有点急。就可惜楼梯间的门掩着，萧燚伸长了耳朵，也只隐隐听到一些碎片。

什么钱啊，还有什么会想办法之类的……

萧燚把碎片拼拼凑凑，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乎这些东西不是自己该听到的。

他拔腿就跑，结果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又是一通咕噜噜乱叫，也就慢了那么一步，楼梯间的门开了。

两个人面对面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赵舍予看着萧燚，眼神从一开始的略带迷茫，渐渐转变成了气愤，还有对萧燚的厌恶，而萧燚却发现他的眼眶是红的，登时慌了，条件反射地就举起了右手：“我什么都没听见！”

赵舍予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耐烦：“萧燚，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萧燚表示自己冤枉：“不是，我没有……”

“够了！”赵舍予冷冷打断他的话，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萧燚，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讨人厌。”

“你知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幸运，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用操心，这世上多的是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人，他们没有工夫也没有力气陪你大少爷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请你离我远点，行吗！”

“不是，我真的没有……”萧燚还要解释，赵舍予怎么会听，早已转身离去了。

“……”不是，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啊！萧燚登时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是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他做什么了啊，他是杀人放火了，还是作奸犯科了，怎么整得他像什么十恶不赦大反派似的，他找谁说理去啊！

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当面教训过，萧燚觉得自己委屈死了，越想越气，最后一脚踹在了墙上。突然肚子又是一阵绞痛，什么都顾不得了，拔腿就往卫生间方向快速跑去。

这都叫什么事啊！

赵舍予急需用钱，他把自己所有账户都翻了一个遍，七零八碎拼拼凑凑，齐昭也帮他凑了点，可还远远不够，齐昭安慰他道：“阿予你别急，会有办法的，我再找朋友借点，实在不行就找我爸妈……”

“别……”赵舍予赶紧阻止，“叔叔阿姨也不容易，过去他们已经帮了不少忙，就不要让他们操心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对于赵舍予这几年经历过的事，齐昭再清楚不过了，他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咽下多少委屈，付出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原本拥有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看在眼里，同时对于赵舍予的性子，齐昭也是再了解不过，向来要强，能不麻烦别人就绝对不会开口，有时候连着打几份工累到快要晕厥也要自己硬抗。

然而再要强，他也只是一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原本以为拿到现在这个角色是一个好的开始，终于可以看到希望了，谁知道突然又发生变故，比起过去更难了。

见赵舍予拿着手机，还在用计算器加加减减，算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算漏了哪怕一毛钱，齐昭既替他犯愁，也心疼他。

“其实还有个法子，”齐昭再次提议，“要不找小叶总提前预支一下剩下的片酬？”

“不行。”赵舍予再次拒绝，“小叶总为了帮我解约已经做得很多了，我不能让他为了我破例。”

齐昭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一下子着急起来：“阿予你就非要把自己逼这么紧，偶尔依赖一下别人也没什么的，人与人之间哪个不是帮来帮去的，欠个人情就那么可怕吗？”

看他急到青筋都要暴起了，赵舍予反而对着他笑了笑，安抚他的情绪：“我不是不想求人，只是还没到那份儿上，我跟债主那边商量过了，那边答应再延期一段时间，我再从网上接点活，就差不多凑上了。”

齐昭还能说什么，勉强回了赵舍予一笑，想着自己私底下也再想想办法吧。

赵舍予从高二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了，那时学业紧，只能在课余时间打打零工，他在餐馆里端过盘子，大街上发过传单，商场活动当过伴舞，还去游乐园扮过那种人偶。后来考上大学，见识的多了，能选择的也多了。

大一时老师不允许上课期间外出拍戏，赵舍予会利用节假日的时候拍一些平面杂志或者电视广告，虽然钱不多，起码比起过去要轻松了一些。

到了大二，赵舍予签了一鸣娱乐。开始时公司待他还好，给了两部B级网剧的配角，还有一部每集不超过十分钟的那种短剧，到手了几万块钱，然后老板伍一鸣就露出了他的真正目的，结果就因为得罪老板而被变相雪藏，公司再没给过他任何资源了。

因为有合约限制，赵舍予不能自己随意接活，只能演一些没人注意到的龙套角色，后来通过剧组的一位副导，他接触到了配音这个行当，既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不用露脸也可以赚到钱，甚至在网上不用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就可以找到赚钱的途径，除了配音外，还可以去相关的平台接别人的约稿，帮人画图、板写等等，恰好这些东西赵舍予都学过。

要说接过最多的是广告配音，用时短，来钱快，给钱爽快，甲方也好说话。他也曾接触过有声书还有广播剧的录制，只是耗时太长，他又怕被经纪公司发现，所以参与的都是一些群杂或者台词特别少的那种大龙套，至于游戏还有动画这种，他毕竟不是业内，轮也轮不到他。

如今他身在剧组，时间少，又急需用钱，最好的办法就是广告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