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第一天上任的时候在看见满屋子挂着的欢迎标语以及周围那些气球时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场景。

他下意识的退出门看了一眼外面，头顶的楼层没有错，屋外的走廊也没有任何的变化，确定自己没找错房间他又看了一眼屋内。

依旧是原来的摸样，那些气球和标语依旧挂在墙上。

他嘴角抽了抽，还是踏进了房间

耳边传来礼花筒被拉响时发出的声音，那些彩带和晶片随之扑面而来。

禅院甚尔避开了那些冲着他过来的彩带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正举着空了的礼花筒的某人。

对于没有成功弄他一身彩带这件事，青年似乎显得非常的失望，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将手中的礼花筒丢进到旁边的垃圾篓里，眸子微弯，示意甚尔看向桌子上。

那里正摆放着一个6寸的蛋糕上面堆满了水果，从摆盘来看制作者应该非常用心。

在蛋糕中间的位置用巧克力写着欢迎新同事的字样。

“……？”

禅院甚尔有些费解的看着这一幕。

另一边的人已经自顾自的切起了蛋糕，然后将盘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仿佛在发亮的眼睛，禅院甚尔鬼使神差的塞了一叉子的蛋糕进嘴里，意外的并不甜腻，带着点巧克力特有的苦香味和水果的清甜相结合，不算难吃。

看到他的表情正常青年也切下了一块蛋糕挖了一勺放入嘴里，小声嘟囔道“效果居然还不错。”

禅院甚尔端着蛋糕只感觉额角青筋暴起，他将盘子放到了旁边深呼吸警告自己面前的是雇主不能动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所以，这只是为了让我提前试毒？”

“怎么会。”青年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可是我照着教程一步步做出来的，应该不会难吃到那种地步。”

禅院甚尔：“……哈？”

所幸的是接下来青年没有在做出类似的荒缪举动，而是认真的筛选着桌子上的资料。

因为委托任务的要求，要在对方身处盘星教的期间进行保护，禅院甚尔干脆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耳边依稀能够听见笔尖触碰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大概过了有一会儿青年终于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将东西一推伸了个懒腰也靠在椅子上开始看起书。

没过一会儿耳边响起的哒哒声引起了青年的注意，他打开窗户一只麻雀落在了面前，在窗台上蹦蹦跳跳的歪头看着面前的人类。

他摊开手来，麻雀在试探着落下一只脚后发现他没有动静，于是便整个跳了上来。

逗弄了一会儿手中的麻雀，青年转过头来看向正闭目眼神的禅院甚尔。

“甚尔君。”

听到他的声音，禅院甚尔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他一眼，示意有话快说。

“你之前有接过类似的委托吗？”青年笑眯眯的问道，“关于保镖之类的。”

禅院甚尔点了点头。

在最初的时候他的确接过几个保镖的委托，但是因为这类委托实在太麻烦了，而且耗时很长到了后面干脆就只直接略过了。

就连这次也只是因为报酬实在很是丰厚时间又不算太长他才接下。

得到了答案的青年又重新将视线转向了手中的麻雀。

没过多久忍不住又扭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就这样一来一往的，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在看见青年心满意足的将手中《怎样和新同事相处》这本书合拢，放进抽屉的那刻，禅院甚尔算是知道这人为什么一下午都在问他问题了。

“……你不会觉得这东西真的有用吧。”

“哎？”青年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得出了结论：“我觉得还好，咱俩这不是聊的挺开心的吗。”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秒，决定放弃和面前的人继续沟通下去。

—

青年坐在右边最靠前的位置以手支颐听着桌上的几人为了找寻星浆体的事情互相争执，偶尔在旁人问过来的时候搭几句腔。

更多时候则是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

琥珀色的眸子内没有任何情绪，就如同精美的玻璃制品，清晰的倒影着桌上每个人的神态。

察觉到他的出现，吉野悠的眼中这才染上一丝神采，趁着周围那些人正起劲，偷偷朝着这边挥挥手比了一下数字示意还要等多久。

随后指了指休息室的位置。

禅院甚尔对面前的会议实在是没兴趣，于是便依照对方的意思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应该是刚修建没多久，整体还很新。

坐下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青年推开门走了进来。

“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会说那么久。”吉野悠叹了口气，刚想坐下来突然察觉到不对，扭头看向屋外。

一个带着球帽的男人正双手插兜站在门口，从他的肩膀上缓缓探出一个怪异的面孔。

禅院甚尔眼神一凌，在面前人和咒灵对上视线前先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别睁眼，很快就好。”禅院甚尔松开捂住青年眼睛的手，活动着手腕走向了趴在地上的式神使。

对方肩膀上那玩意他认识，前不久被悬赏的一个能够靠着对视在人身上降下诅咒的咒灵。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雇主惹上了麻烦，不过仅仅是对一个“普通人”能够用得上一级假想咒灵，看来对方惹得这个麻烦还挺大。

整个过程中吉野悠都很乖巧的站在原地，直到禅院甚尔解决了才试探着问道：“我能睁眼了吗？”

看着自己说什么就照做什么的青年，禅院甚尔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快的他几乎没有弄清那到底是什么。

禅院甚尔“嗯”了一声。

吉野悠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狼藉的房间时叹了口气，有些幽怨的说道：“所以说这些人就不能等我出门了再下手吗？”

他抽出一张符纸分别贴在了损坏的墙壁和门框上。

那些东西渐渐恢复了原有的模样，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青年又在符纸上重新添了一笔。

随后整张符纸融入了墙体内消失不见。

“等明天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看着重新恢复整洁的房间吉野悠满意了。

“这是你的术式？”旁边围观着的禅院甚尔冷不丁开口问道。

因为天与咒缚禅院甚尔本身属于0咒力的状态，但是他依稀能够感觉到面前这人目前使用的力量似乎和平常的咒力有些不同。

青年闻言一愣，看了眼手中的符纸随后摇了摇头，“不是术式，只是一些修复东西的小技巧罢了。”

“这个大概也只有我还有我母亲会吧。”

—

很奇怪的人。

这是禅院甚尔在和这位雇主相处几天得出来的结论。

做什么事都像是随心所欲一样，想到哪出就是哪出，但奇怪的是盘星教就这么在他各种奇思妙想里一步步稳了下来。

他能够感受到那些教众凝聚在青年身上的视线，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面的崇尚。

不过作为收到这份待遇本人的青年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的继续下去。

偶尔被问起为什么选择盘星教，吉野悠唔了一声，有些苦恼的说道：“大概只是感觉这里对比其他地方相对好一些吧。”

“奇怪的想法。”禅院甚尔对此嗤之以鼻。

这些天里他也算是对这有了些了解，那些狂热到可以放弃一切的信仰本身就不正常。

吉野悠笑了笑，说道：“实际上了解咒术界的人并不多，更多的只是被一些伪装起来的话术吸引进来的。”

“如果可以，大家都希望能够有个好的过去，所以在无法选择的时候就会更向往被人包装完美的未来。”

在说这句话时候的青年像是在映射什么。

“当然，最主要的是答应一个朋友要做这件事。”想起天天闹腾着喊能量不足的065，吉野悠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朋友吗？

禅院甚尔敛眸，没有在继续问下去。

—

“甚尔君。”

解决了来犯的敌人回头的时候就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饮品，青年坐在桌子前撑着下颚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辛苦了。”

禅院甚尔拿过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意外的发现是自己最近很喜欢的一款茶饮。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正在旁边看文件的青年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不喜欢这种吗？”

“……没什么。”禅院甚尔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一旁的杂志。

“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视，这会儿应该有你喜欢看的那几个频道。”吉野悠头也不抬的说道。

禅院甚尔闻言打开了电视，果然看见了自己经常看的几个频道。

等到将手头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吉野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伸了个懒腰将手上的东西放进柜子里，撑着桌面站起身。

“都已经这么晚了，要一起去吃饭吗？”吉野悠提议道：“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餐厅。”

禅院甚尔看着对方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答应了这个约定。

直到来到餐厅看着对面正在看菜单的人他按了按眉心，真的感觉自己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换做以前他压根不会和一个男人出现在餐厅里。

点完自己想要的对方将菜单推到了他的面前，禅院甚尔瞥了眼菜单，随后勾了几个自己平常点的菜品。

等待期间两人都没在说话，青年只是看着窗外像是在发呆。

直到烟花绽放的那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就像是染上了烟花那绚丽的色彩。

“烟花啊，真幸运。”青年弯了弯眸子这样说道。

“你喜欢这个？”禅院甚尔也看向了窗外，有些不解的问道。

烟花在他看来更多的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仅仅只能存在瞬间很快就会消逝，禅院甚尔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那倒不是。”吉野悠将手放在窗边就像是在触碰天空中的烟花，“只是觉得突然撞见这些会有一种惊喜的感觉。”

禅院甚尔这才想起青年似乎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

路上看见的动物，墙缝里绽放的花以及天上的晚霞。

“小时候回家的路上总是不自觉就会注意到这些东西，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到家了，时间一长大概养成习惯了吧。”

他这样说道，眼里似乎带着些许的怀恋。

—

不得不说呆在青年身边的确很舒服，对方从来不会过多的询问什么，但是每次当你需要的时候，他都会注意到。

具体到喜欢的饭菜，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准备好的饮品，某天突然多出来的一些新奇的小摆件。

即使是在最忙的时候听见问题就算当时抽不出空，等到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会回答你。

但真正让禅院甚尔提起兴趣大概还是在发现对面是孤岛上遇见的少女的时候。

被揭穿这一点的青年难得露出了和往常不一样的表情。

虽然竭力遮掩但是禅院甚尔还是看见在这一瞬对方通红的耳垂，显然青年并未察觉到这一点，企图用其他的方式蒙混过关。

也是这天开始，禅院甚尔发现很多不同的事情。

对待人时心平气和的青年并不是真的温柔，只是不在意这些事罢了，因为总有一天会找到机会报复回去。

脸上的笑容也犹如早就设定好的面具一样，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这副面具才会被稍稍放下。

“早上好。”青年看向他，原本的微笑换成了更加灿烂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弯起，那一刻像是屋外的晨光温暖却不刺眼。

两人之间的相处越发的融洽，不知何时禅院甚尔在青年面前的时候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

“有时候我觉得靠血脉还有所谓的固有天赋来认可一个人真是蠢透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窗外，尽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禅院甚尔还是有一种面前的人下一秒就快哭出来的错觉。

他想起同样糟糕的禅院家，难得发出了认同的声音，“是啊，垃圾一样的家族。”

青年深呼吸调节着自己的情绪，再次转头的时候已经收起了那瞬的脆弱。

他笑着说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陪我出个差怎么样？”

听到食宿全包，禅院甚尔想着反正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于是答应了。

直到转到目的地时面对不间断的袭击，禅院甚尔那一刻悟了。

自己这完全就是在找罪受。

对比起他的忙碌青年倒像是真的来度假的，只是坐在旁边喂喂鸟，看看最近的新闻格外的安逸。

尤其是对方将黑色手机丢到面前的时候，禅院甚尔是真的有一种撂担子不干的冲动。

按照对方给的定位来到目的地，他先看到的是地面上正在朝他招手的白色纸人。

禅院甚尔认出了那是吉野悠的术式。

纸人很轻易的就潜入了工厂内，没过多久就帮他将后门打开了，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就顺着他的裤脚爬到了口袋里窝着不动了。

这术式完全就和吉野悠这个人一模一样。

解决工厂内的诅咒师并没有花禅院甚尔多长的时间，纸人虽然呆在口袋里但是很尽职的帮忙引导方向，从熟练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提前调查好的。

在将最后一个诅咒师解决丢到旁边，盘旋在半空中的纸鹤落在了他摊开的手心中间。

禅院甚尔捏住纸鹤的一边翅膀提了起来，越看越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咔咔——”黑暗中响起的声音引起了禅院甚尔的注意。

他抬起头看见一尊姿势怪异的石像站在阴影之下，在石像的旁边就是已经打开的工厂大门。

几乎是凭借直觉感觉面前的石像有些不对劲。

手心里的纸鹤突然悬浮起来，径直朝着石像的位置撞了过去。

石像的身体化作了一滩黑色的污泥融入了阴影中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门外窜去。

禅院甚尔在石像离开的下一瞬就拨通了吉野悠的电话，语调简短的说道：“吉野，有人往你那边过去。”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朝着石像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东西的速度是真的快，还能借助四周建筑的阴影快速的在其中穿行，不过片刻禅院甚尔就失去了它的踪迹。

好在口袋里的纸人借着对纸鹤的感应可以引导方向。

等到禅院甚尔赶到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不是石像，而是站在前方有着九条狐尾眼神冷漠的青年。

闪烁的路灯下，九条虚影正随着呼吸缓缓晃动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因为战斗的原因导致发绳掉落，散落在身后，几缕发丝在前模糊了如画般的眉眼。

头顶白色的耳朵微微抖动，一双野兽般的竖瞳正锁定着前方的敌人，身后九条虚影看起来格外无害。

然而就是这看似柔软的尾巴在刚才凭借一击轻而易举的就将石像半张脸打成了一地的碎块。

看着想要再次钻进阴影里面逃走的石像，禅院甚尔将手中的天逆鈝掷出，直接连带着石像一起贯穿在了地上。

禅院甚尔收回武器来到了青年的身侧。

在看见对方头顶不自觉抖动着的耳朵不假思索的，禅院甚尔的手落在了那双毛绒绒的耳朵上，从触感上来看这耳朵应该是真的。

下一瞬竖瞳缓缓放大，恢复了人类时的摸样，青年捂住了耳朵扭头避开了他的手，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突然升腾而起的恶劣因子让禅院甚尔没有因此住手，甚至上前一步再次捏住了那双毛绒绒的耳朵。

手感非常不错。

他这样想到。

“放开——”青年咬牙切齿的说道，随着术式的解除身上的尾巴和耳朵都化作光点消失了。

感觉手中一空禅院甚尔有些失望，不过在接触到那双瞪的溜圆的双眸以及对方耳边的红霞时，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尤其是看着青年的此刻的神情，他的笑声逐渐扩大，这一路上郁闷的心情也在此刻放松了不少。

青年面无表情的拍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走。

—

在得知对方的名字并非吉野悠，而且已经离开的时候禅院甚尔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眼神冰冷。

从脱离禅院家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决定做一个随心的人，不尊重自己亦不尊重他人，那是他早就选好的生存方式。

但是心间堆积的烦躁像是马上要涌出来一样。

“甚尔君。”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何时出现在白衣女子身后的小纸人朝着他挥了挥手。

就像是在荒岛上迎着那群怪物冲进来义无反顾拉着他离开时候一样，青年按照他的承诺回到洋馆内。

原来是这样啊。

禅院甚尔这一瞬好像明白了这些日子里自己奇怪的心情。

好像不管他身处何处，青年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他，并且至始至终注视着的也唯有禅院甚尔这个人。

不是这个名字代表的家族，也并非其后的含义。

在其他术师眼中身为“透明人”的禅院甚尔第一次看见了倒映在别人眼中拥有色彩的自己。

—

“即使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反正事情快结束了。”说这句话时的神崎冬树和那天幻境中看到的身影重合。

眼神中没有任何光彩，似乎已经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了。

甚至就连放在身上的定位器都没察觉。

禅院甚尔靠着定位器在最后找到了青年。

但是对方依旧消失了，就像回来的记忆中第一次遇见的那样。

“希望下一次再遇见你的时候不是这种场面。”面色苍白的少年嫣然一笑，眼中倒映着火光。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随后纵身落入了火海之中。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青年侧首望着他，笑吟吟的说道，却在转瞬间化作了点点萤火消散在原地。

神崎冬树，他的口中念着对方的名字，墨绿色的眸子微暗。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是甚尔视角，所以前半部分以化名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