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妫点点头：“好，我知道人类规矩多，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苏全孝有些意外：“我不是这个意思。”

翠妫回身，却想起那两个将士并不在这里，于是小声道：“我吓到刚才那两个人了，要是进了朝歌，说不定会吓到更多人。”

苏全孝上下看她，这段时间，他已经看惯了翠妫的模样：“其实，除了头发是绿色的，其他都还好。”

趁着还残留一点点法术，翠妫将头发变成黑色，这样看起来没有那么醒目了，只是那一张脸还是太过出尘。

翠妫的眸色淡淡的，像一泓碧水：“这样是不是就像人了？”

苏全孝摇头：“像，在我们人的眼里，你是很好看的人。”

翠妫笑了：“你也好看，比洛水好看。”

“我看看能不能直接到朝歌城里。”翠妫掐了个诀。

她掐诀的样子很好看，手指像翻飞的蝴蝶。

但是并没有变化，两人依旧站在原地。

翠妫有些泄气：“法力还是没有回来，难道是因为刚才你抱着我，所以才有一点点法力？”

听到她的话，苏全孝脸红了，下一秒，翠妫笑着对他道：“你再抱抱我。”

她歪着脑袋，张开双手，衣袖柔软地垂下。

苏全孝脸颊绯红地别过脸：“我……”

翠妫轻轻抱了他一下。

苏全孝吓得浑身僵硬，正犹豫要不要回抱一下，翠妫却很快退开了：“没有用呀。”

“还是进城里找你妹妹吧。”

苏全孝脸上红色尚未退却：“嗯，你跟着我。”

他咳嗽一声，然后照例捡了一根棍子，牵着翠妫走出这片旷野。

朝歌城与前几年一般无二，苏全孝避开巡逻的将士，带着翠妫回到他以前的府邸。

大门紧闭，一看就是久没有人住了。

隔着一条街，苏全孝静静地望着自己从前的家。

翠妫注意到到他的神色，轻声问道：“那是哪里？”

“我之前的住所。”

苏全孝深吸一口气，而后勉强露出笑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里面寻点东西，然后我们找个地方住下。”

翠妫点头：“那你小心些，别被人逮住了。”

苏全孝叮嘱翠妫别乱跑，然后沿着记忆里的小路朝自己家走去。

那条街道上有一株茂盛的流苏树，翠妫走到树下，此时正值春末初夏，满树白花。

今日天气晴朗。

翠妫想摘一枝花，又怕被人抓住，就只仰头看着，风吹过，坠落的花瓣簌簌地落在她的头上。

天地如白玉，使人心目澄净，拂衣仙去。

一个穿着褶裙的少女路过，这段时间，除了苏全孝翠妫没见过其他人，她好奇地看了少女一眼，而后克制地收回目光。

少女本来已经走过去了，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

翠妫侧过身去，假装自己在看风景，并祈祷少女别抓她。

然而事与愿违，耳畔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哎，你是谁啊？”

翠妫后退一步看着她：“你问我吗？”

“对啊！”少女看起来十四五岁，看起来像山野间的精灵。

“我是翠妫。”

少女上下打量她：“你是哪家的姑娘？”

翠妫想了想，答道：“我家在翠妫。”

少女蹙了蹙眉，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满：“你父母是谁？”

“我没有父母。”

这回少女的眉头舒展了，她上前来牵住翠妫的手：“姑娘芳龄几许？可婚配了？”

她三百岁了。

但是翠妫知道，这话说出来一定会吓到凡人姑娘的，她选了一个和苏全孝一样的年龄：“十八，没有婚配。”

“太好了。”少女突然抚掌。

翠妫懵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高兴。

少女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眼神发亮：“除了你这样的美人，帝君不会再看上其他俗物了，只要你能得帝君青睐，那冀州来的草莽之女再不能如此猖狂。”

翠妫没听懂她的话：“姑娘，你在说什么？”

少女轻笑着：“听不懂也无妨，你这样无父无母的姑娘，能入宫侍君是你的福分。”

说着，她就要拉着翠妫走。

翠妫挣脱她的手：“我在这里等人，我哪儿也不去。”

“等人？等谁？”

少女也不管翠妫的回答，急忙道：“正好，你在这里别走动，我一会儿来找你。”

她提着裙角，匆匆忙忙地跑远了。

翠妫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回响着她的话。

冀州来的草莽之女……

苏全孝的妹妹被俘虏至朝歌，少女说的不会就是他的妹妹吧？

一个人从巷口走了过来，翠妫抬头一看，正是苏全孝。

翠妫连忙迎上去。

苏全孝原本眉眼带笑，见翠妫神情凝重，他低头看着她：“怎么了？”

翠妫将方才的事说了出来。

苏全孝听了，眉间也笼上一层阴影。

“咱们去找人打听一下吧，说不定你的妹妹真的在宫里。”

苏全孝下意识地抗拒这种说法。

在他眼里，帝君与姜王后夫妻情深，他绝非贪恋女色之人。

可是……妹妹确实貌美。

她那么温柔的性子，在这偌大的朝歌城，不知要受多少苦楚。

看苏全孝出神的模样，翠妫拽了拽他的衣袖：“你不是有很多兄弟吗，去找他们问一下。”

苏全孝恍惚点点头：“好，我先带你找个地方歇息。”

翠妫看了一眼那株流苏树：“那姑娘让我在这里等她，我这样就走了，她会不会找不到我？”

人家都想把你卖了，还惦记她。

苏全孝上前折了一枝流苏插到泥土中：“这样她就知道你离开了，走吧。”

他带着翠妫租了一个带水井的小院子，等到安顿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三年未归，也不知城里巡防变成了什么模样。

可是苏全孝一天也等不了，他恨不得直接冲到宫里去找妹妹。

他换了一身黑衣，叮嘱翠妫：“有人敲门先问是谁，不是我的话就不能开门，你若是饿了，桌上有粟饼，先对付一口。外面的缸里已经添满了水，你要是不舒服，就去里面泡着。”

翠妫点头：“你要去哪里？”

苏全孝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去找我妹妹。”

翠妫看出来他的不安，便安慰道：“你说过，帝君对你很好，你妹妹一定没事的。”

苏全孝点点头。

翠妫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苏全孝的脖子。

苏全孝静静地看着她，这次，他没有脸红。

翠妫轻声道：“灵魄在这里，我能恢复一点法力，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苏全孝一口拒绝。

话音刚落，他也有一些震惊，他为何不愿意让翠妫一起去？

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也觉得，皇宫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翠妫将整只手贴在他的脖颈上，她的手很凉。

眼前突然一黑，下一秒，眼前出现幢幢黑影。

水遁。

苏全孝站在黑影里，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呼吸急促起来。

那是——摘星阁。

翠妫没有在他身旁。

衣角有一点湿润，苏全孝低声道：“翠妫姑娘，你在吗？”

无人应答。

苏全孝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和短剑，沿着记忆里的甬道，无声却快速地接近摘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