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棠戴着山花回府，千锦最先看见，撞了长缨一下，她们现在能玩到一处了。长缨看见，没吱声，千锦问：“公主见谁去了，今日谁给公主簪了花？”

公主出门时是没簪花的，她在这京城中又能认识谁，无非是杨简，要么顾况，眼下顾况自身难保，还能是谁，杨简呗。

长缨不做声，她觉得杨简和公主那点幼时情分，经不起几下磨。公主为了顾况去寻他，天知道他怎么想，多少是不会太乐意的。

这不，公主才求他一件事，他就给公主簪花；若寻他第二件事，估计是蹬鼻子上脸，要纳公主做妾了。

男人嘛，无非是那点心思，对你好，多半是有所图。公主眼下没钱没权的，杨大人这样，还不是吃了公主没倚仗。若是先帝还在，谁敢？

若是先帝还在，岐阳王府也不敢这么怠慢公主；先帝还在，杨简向天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公主头上戴花。

赵棠摸到那枝山花，摸下来看了一眼，倒也没生气，杨简现时对她还称得上情热，过个三五年，她万一还是如今这般，无权无钱，谁还能替她做一件事。

她是故意簪着这枝山花回府的，既然杨简喜欢，那就让他高兴好了。

万一中途生变，她今日受的，也是白受。长缨想的也是赵棠的心声，如果先帝还在，她再不受宠，绝无人敢往她头上簪花，还是半山亭的野花。

顾况这单官司在朝堂上被议，一半的人都觉得胡扯，两年前又无凭据，顾大都督手里根本没有恒产，哪来的受贿。

一半文官武将都觉得冤枉，尤其是武将，说寒了心，请圣上再夺。

这事办的真不高明，赵宁觉得王咽秦老糊涂了，要么已经是能力配不上野心，给了他机会，都不能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周守仁全程不开口说话，王咽秦压着大家不能喘气，那就今日干受着，都别好过。

赵宁将诬陷顾况的奏折丢到地上，“谁起的奏折，自己滚到外头挨四十板子，脱袍去顾家负荆请罪吧。”

赵宁轻拿轻放，周守仁冷眼旁观，王咽秦依然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上下君臣不是一心，下了朝堂，都谈君王当真是薄凉。

顾况很受了些苦，回京二十多天的路上，天天被锁，瘦了一大圈。在大理寺也依旧未有多好，只是一人两餐，还是有供给。

这会儿就这样被放出来了，三法司暂时也没给个说法，顾家的人去接，海畔和顾鸣凤在大理寺外头等他。

“堂兄！”顾鸣凤的腿本就站不起来，这回第一眼就看顾况的腿，“堂兄，你的腿怎么了？”

顾况腿伤复发，也不知道看守的人是不是故意的，顾况说：“回去再说。”

赵棠坐在她那顶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马车过于素净，看不出是公主用物。外头驾车的是个眼生的小厮，从大理寺门前驶过，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回汀州沉香亭，猿惊鹤怨已经备了柚子枝和热水，要帮顾况沐浴，撵了他们出去，顾况朝窗外看一眼，说：“她没来？”

原来是听风，她惯常喜欢坐在窗上，回话道：“公主让你好好养着，她不便来。”

今日看他行路都难，想来是腿疾又发，想了又想，想接宋楚瑜过来给他看看，但宋楚瑜早前已经明确说了，不愿来京师。

无法，只得写信到关城，希望宋楚瑜拿个方子出来，又将顾况的境遇说了，请宋楚瑜制药，让长云带回来。

“你亲自走一趟，刚刚你也看见了，顾大都督的腿伤得很严重，别耽误了，现在就启程吧。”

赵棠将亲笔信拿给长云，安排道：“宋大夫如今在关城军中，那边不宽裕，你带两千两银票过去，给宋大夫五百两，让他帮顾况寻药。私底下给小李将军五百两，就说是顾大都督请大家喝酒吃肉的。剩下一千两，你给断事官，说是我的心意，马上秋风起，这些钱给兄弟们裁衣补贴家用。余下的你知道怎么说，就说顾大都督念着他们，一直没有忘记他们，我也一样，一样感念他们在关城的关照，明白吗？”

“回公主，明白。”长云问：“这次回关城要通知海畔吗？”

“不用，你自己去。”赵棠说：“海畔功夫比你强，她在京师能护卫顾况安全，你自己也小心，拿点碎银在身上，吃好店，累了就住下，别着急，以你自己的判断为主，随机应变。”

“好，那我去了，公主保重。”

“嗯。”

长云出远门了，听风估计她是办什么事儿去了，这些日子，她就是在顾府和公主府之间溜达，公主也只是让她去看看，没让送东西，也没什么话要传。

顾大都督那边也是静养，圣上倒是安抚了一通，御医也来了，看诊，送了不少好东西，但没见宁大太监过来。想来圣上是拉不下脸，代表自己脸面的大监都舍不得放出来。

长云是在第二十三天回来的，见了莽莽，有话要说，两人关门讲了一盏茶功夫，千锦好几回想端茶进去，硬是没成功。

又过一刻钟，千锦站在外头说：“茶凉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长云说：“这门轴该上点油了，怪响的。”又拿起千锦端着的凉茶，一口饮尽，说：“我去歇着了，今日你辛苦。”

此刻不过午后，这长云怎么生出来这么多闲话，千锦想了想，没觉得自己近日有多偷懒，院子那么多人，不都是她盯着的。

宋楚俞的药来了，掐着日子，为顾况研了许多泡脚的药包，热水一烫，每日都泡，总能恢复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