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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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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刻,在方才的某一刻中,梁拾意产生过解脱的念头。

她眼前出现许多走马灯式的画面。

“别白费功夫了,就你这样细胳膊短腿的也想上得了马背。”围着摔在地上的梁拾意哈哈做笑的姐姐们。

“可千万别被人家发现你那戏子娘生出来的小家子气,不然凭着你老子的名望和拾意的画像也进不了宫去。”离开辽东时依然不住对梁拾意冷嘲热讽的姨娘们。

“像这样披头散发冲撞了贵人是绝不行的。”一入宫门手一指便要把她拎出来的郑嬷嬷。

“那贱|妇呢?”从未曾谋面之时起就对她难掩厌恶的太皇太后。

当然也有些好的画面。

“我家十二娘这么漂亮将来一定能过得好。”阿娘的疼爱。

“朕的小拾意,独你一人。”杨钧翊的宠爱。

“皇后娘娘看着还是像微臣孙女一样的年纪啊。”文院使的慈爱,

然后阿娘睁着眼睛病死了,杨钧翊胸口插着匕首变成了一片冰凉,文院使一头撞在了她现在每天睡的那张龙床之上。

窗外苍茫的白雪化开后裸露于地面的是堆叠如山的人头,和怎么也冲刷不尽的血红。

梁拾意想她努力过了,挣扎过了,但她就是这样一个柔弱无力小家子气至极的弱女子小女子而已。

她担不起坐不稳尸山血海堆叠而成的太后之位。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应该替十一姐参选秀女。

如果一辈子躲在她辽东的小屋子里,哪怕阿爹还是会隔三差五的运人头回来,她也没有见识,察觉不出那些人头可能就同误入紫禁城的她一般,都是大人们争权夺利而被迫入局殃及的池鱼罢了。

梁拾意放弃挣扎,白居岳怕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人要捏碎她这个身份名字一切都是造假而来的小池鱼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最后她又一次望向白居岳眼底,看着那汪平静到死寂全无感情的潭水,梁拾意还是不禁想知道一个小池鱼掀不起潭水的波澜,十个百个千个万个竟也不能搅乱这汪潭水分毫么。

她问:“不乱么?”

白居岳出乎意料地在那一刻松开手。

梁拾意吸入一大口空气,在刹那间活了过来。

也就是那个刹那,她以为她这只小鱼的努力扑腾终于换来了潭水的回应。

不过很快她因一下吸气过猛,猛烈地咳嗽起来,白居岳就在她身侧整理衣衫没有给予梁拾意半分眼神。

他话尾淡淡的“无乱”,梁拾意终于回想起当日报信时的场景。

对于白居岳来说岂止她是小鱼,哪怕天下一人的帝王也及不上他衣袍之上的一个褶皱。

白居岳离开后,丹心冰心回到殿内迅速重新为梁拾意整理好了仪容。

梁拾意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脖子上竟没有被压出红痕微微感到些许惊诧。

那日下午,凌飞燕久违地来了乾清宫看望她。

此前一因月信未尽,若当真是姐妹来往实在太易被发现端倪。

其二自从梁拾意猜出凌飞燕大抵也是白居岳的人,心中难免还是生出几分芥蒂来。

“梁妹妹自从上次刺驾一事,姐姐都没见过你实在担心坏了,不过后来听说你都能同几位阁老们议事这才放下心来。”

但见凌飞雁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十分亲近,更是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检查伤处,看着好得差不多了又舒一口气。

梁拾意心中的芥蒂顿时消失,生出一股歉疚。

无论凌飞雁与白居岳到底有什么关系,凌飞燕都是在这深宫之中最关心自己的人。

大家不过都是勉强逃过殉葬各凭方法地求着生,若真要论起来她自己肚子里揣着的怕是整个大晖最卑劣的秘密,她又怎能责怪别人亦有隐瞒之处呢。

梁拾意又是一下抱住凌飞雁埋在她肩上瓮声瓮气地喃喃一句:“凌姐姐,咱们永远都要做姐妹。”

凌飞雁对梁拾意的感性倒也算司空见惯,没有怎么奇怪回抱住她,爽利地答了句:“那当然。”

此后二人又是闲聊玩乐了两三个时辰,内阁那几位在南书房的大臣们或许是有意避让或许也就是单纯凑巧,梁拾意过了几日来第一个没有政务无人打扰脑袋空空的下午。

晚膳也同凌飞雁一起用了。

因太妃们服丧都得吃素,凌飞雁每逢到梁拾意这儿才能开荤,总会格外吃得多些还会帮其她几位太妃偷偷带些回去解解馋,但今日不知为何她下筷得极为踌躇。

“凌姐姐,你怎么不吃?”梁拾意疑惑道。

“哎——哎——”但听凌飞雁长吁短叹半天,终于贴到梁拾意耳边开口,“说来也很难以启齿,姐姐之前为了见上大行皇帝一面给他们这帮太监少说送了上千两银子,结果没见上就算了还差点给拉去殉葬,我当时没忍住一脚可能就给他们那领头的踹了过去正好踹在......

总之这越没根的玩意越惦记这东西,六尚那帮女官也是见不着真男人和他们吭哧一气,好家伙上次一起过来逮着我们偷吃荤腥的由头,硬逼着我们这帮太妃重新学礼啊还让当初那教秀女郑嬷嬷教,可把姐姐人都丢没了。”

梁拾意实在没想到其余宫妃变成太妃之后反倒被奴婢们欺负了起来。

后又仔细一想她们原本作为皇帝的女人随时都有得宠和怀上龙嗣的可能自然会被当为主子,但大行皇帝一去,除了她这位“太后”,其余妃子纵以祈福为由免去殉葬,在宫里的地位却只能是一帮不尴不尬的未亡人,连靠子嗣翻身的希望都没有,反倒连太监女官都不如了。

梁拾意思来想去只能道:“要不妹妹把这帮奴婢叫来训斥一番。”

“算了,也是姐姐自己没管住嘴给人拿了把柄,咱们后半辈子还得在这帮奴婢的后廷过呢。”凌飞燕少见的丧气,让梁拾意不禁更为心疼握住她的手只恨自己是个无用的摆设太后,却又听,“大不了真给姐姐逼急了,姐姐就把那个姓卫的又揪出来给打一顿,妹妹你到时候再出来主持公道便是。”

想来她的凌姐姐的确也不是个轻易忍气吞声的,梁拾意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凌飞燕的话倒让梁拾意想到另外一件事,上次元宵法会丹心和凌飞燕撂倒那一帮僧众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而她每次却只能依靠别人的救援或者手下留情。

的确像姐姐姨娘们说得一样,她实在是个柔弱无力的拖累,但从前姐姐们拿她的柔弱取乐子,自然也不屑于教她如何改变。

如今或许凌飞燕有可能指点自己一二。

梁拾意嗫喏半晌也凑到凌飞燕耳边轻轻说了句:“凌姐姐,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打架啊?”

“咳咳咳咳咳。”凌飞燕跟梁拾意刚发泄完一通心里话,正通过用力咀嚼菜叶子消解剩余的怨气,一听这话一不小心给自己呛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梁拾意给她拍了半天背又饮了几口侍女们倒来的温茶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

“.......什么打不打架的,其实姐姐都是为了自卫防身。”

——

正月廿二夜,梁拾意躺在床上比划着凌飞雁教她的一些防身的招式,忽然听见“嘭”的一声闷响。

距离上一次暗门开启已过去整整七日,梁拾意不禁吃惊,但为更为吃惊的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活动自如根本没有失去力气的迹象。

.......莫非来人不是白居岳,梁拾意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霎时间,梁拾意再不记得什么初学连皮毛都没有的比划了,抓起自己睡的枕头攥着被子就缩到了床脚处。

然而这种逃避意义不大,她很快看见一抹银光,那是一把匕首反射出的月辉,上一个死在这张龙床之上的人便就是被一把匕首所害。

梁拾意再顾不得那么多将手中的枕头被褥一股脑地朝那匕首的方向扔去,同时往床下跑,大喊道:“救......”

只一声,冰凉的锋刃抵住她的脖颈,下一刹她腰间被一只手环住轻轻一拽便要让她朝后跌去。

作者有话要说:梁拾意:才学两天就给我上挑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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