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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时间旧到梦都生了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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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本红色塑料壳的笔记本,梅芸芸拿来写日记。她的字迹十分清秀,虽然只念到了小学五年级,这手字却写得比如今的梅许来更像个念过书的人。

字迹有时候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气,梅芸芸自小十分要强,一直是班级里的领军人物。她念到十三岁那年,因家里糖厂缺人手而退学。母亲身娇体弱,手不能提,哥哥外出念书,弟弟又年幼,人事不懂。

于是全家的担子都落到了她那瘦弱的肩膀上。十三岁的她一顿能吃下五碗饭,有时候连口菜都没有,她就舀一勺子猪油悄悄拌在饭里。

“不然呐,不顶饿,没一会肚子又开始叫唤!”

就这样,瘦不拉几的少女长成了板板实实的青年女子,她斜斜梳着一根又粗又黑的麻花辫,辫子上还绑着深粉色的纱织丝巾,一条条彩色的头绳长长的垂下来,看上去既靓丽又青春。

后来年纪大了点,她约上三个好姐妹,一起去学了裁缝,打算以后找份做衣服的工作,摆脱没日没夜的长工生活。

那年,她二十三,母亲要了三千块的彩礼,将她嫁给了县城老街上烟酒铺老板家的儿子,却一毛钱的嫁妆也没给。她害怕被人笑话,自掏腰包将攒了许久的一千八全都拿出来,当做自己的新婚礼物。

第二年春天她怀了孕,年底生下一个大胖小子。那年冬天很冷,她婆婆用一把切肉刀切断了脐带,顺手将刚出生满身血污的孩子扔在冰凉的地上。

这个孩子没保住,说不准是因为那把刀还是那片地。

第二个孩子很快又来了。三伏天里,空气热辣,她扶着酸痛的腰站在河边洗衣服,浑身淌着黏糊糊的汗水。忽然肚子一轻,浑身一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低头看见脚下的奔流的喝水上浮着一层血腥。

终于,她落下了一身月子病,仍旧怀上了第三个孩子,也就是梅许来。

夏天悄无声息地过去,就连蝉鸣也不怎么能听见的一天,她作为母亲的第六感忽然降临,告诉她就是今天了,这孩子要瓜熟落地。

她催促着婆婆,却发现这天一早婆婆去了女儿家串亲戚。无奈,在没有手机的年代里,她挺着大肚子四处寻找找丈夫。两人耽搁半天也没能借到三轮车,最后只能由丈夫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去医院。

半道上,羊水破了。孩子的一只脚冒了出来,打在了自行车的座椅上,也打在了她的心头。好不容易来到医院生了孩子,这小家伙却一声不响的。

医生提着孩子的一只脚看了看,说:“是个女娃儿……”

随后扔在一旁。

她担心地问了几句,医生不耐烦道:“女孩儿,没事儿……”

这时,她看见了病房里挂着的圆形钟,正好是早上七点,于是记下了这个时间,她的孩子是早上七点钟降临的。

老人从没教过梅芸芸应该怎么做母亲,她只能慢慢摸索。慢慢地,那种新鲜感不断消失,孩子哭天喊地的动静除了使她厌烦之外,更激发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

在她还没出月子的时候,丈夫跟着一群人以打工为名离家远去,她独自带着孩子回到了那个家。

家中财产全都由婆婆管理,丈夫在外打工寄回来的钱全都进了那个老太婆的腰包。梅芸芸花光了婚前工作积攒的财产后,发现这家里连一包卫生纸都没得用。她知道婆婆不喜欢她,因此一直不愿意主动示弱。可看着怀里哭声不停的孩子,她只好硬着头皮伸手跟婆婆要钱。

这一要不但没要到钱,还挨了一顿揍。那个老太婆在丈夫面前添油加醋,说她娘儿俩花钱太多,还一个劲地要钱。

丈夫不分青红皂白,给了她一拳头,将她打得眼冒金星,晕了好几天。自此之后,她开始拼命找工作,最后经由一起学裁缝的姐妹介绍,她来到棉被厂做起了流水线工人,再也没跟别人伸手要过钱。

她在孩子三岁时,成功跟那个老太婆分了家。

有一回,来了个算命瞎子,连墨镜也没有,翻着眼白摸着她的手算道:“你命中克子,前面的两个孩子都是被你克死的……”

为了这事,她失眠了三四天,终于求了一个亲戚当孩子的干娘。此举引发丈夫这边人的不满,他们一致认为第一个儿子没保住就是梅芸芸的过错,就连现在这个女孩也是不详的东西,会给他们家带来霉运。

因此,原来小名‘方如一’的孩子被改了姓氏,并取了‘梅许来’这个极具侮辱性的名字。

一年盛夏,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云层,天空几乎完全黑了,梅芸芸干完活,捶着酸软的腰慢慢走回了家,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门口,用塑料凳子挡在身前,阻挡着遮天蔽日的蚊子。

而不远处,她的婆婆已经将小叔家的儿子洗刷干净放在竹床上扇着风。

这一瞬间,她眼泪再也止不住,拖着孩子回家。

摸着冰凉的灶台,她只能给孩子倒了一杯热水先顶住饥饿。

同一年的冬天,她被逼着跳了河。刚打工回家的丈夫被婆婆一通耳旁风吹过之后,立即开始了对她的口诛笔伐。那个时候的她心气很高,再也无法忍受委屈而跳了河。

河里结着冰,宽厚的棉袄吸饱了水,将她浮在水面上。就这样,岸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来救她。

一小团通红的影子一路挪过来,爬到了河边,不断地叫着:“妈妈……妈妈……”

她在河里将眼泪冻成了冰。

最后,丈夫还是捞她上了岸,他们依旧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二十三岁那年,她在本子上写下梦想——绝对要找一份工作,摆脱这里的一切。

她有个要好的朋友,是个头脑精明的女孩。有一天,那个女孩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去创业。她犹豫了,心想好不容易攒下这点钱,可不能打了水漂。

许多年后,这个女孩拥有了一家服装厂。而她,已经接手了烟酒铺成了老板娘,怀了第四胎,这胎是个儿子。

又过了许多年,这个女孩破了产,丈夫在外包了小三,请了律师跟她争家产,最后落得满地鸡毛。梅芸芸已经儿女双全,她感慨地对女儿说:“一个人一个命,没办法,我们就是吃苦受累的命!你看吧,哪怕中间再有钱,最后还是一场空!”

是啊,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饿不死,就不算差。穷有穷人的过法,富有富人的过法,这一切都是定数,强求不来。

“所以,妈妈你的梦想呢?”

“还不是为了你,不然我早就跟我朋友创业去了,说不准现在已经身价百万了!但是为了你,妈妈愿意,妈妈一点都不后悔。”

“不,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自己。”

“我为了自己会吃这么多苦?”

“你只是害怕,所以拿我当借口。妈妈,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梦想是什么吗?”

“我……我喜欢做衣服……”

某处角落里,落满了灰尘的老式缝纫机正在昼夜不停息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这是梅芸芸的嫁妆,她用那一千八百块钱中的一部分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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