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向燊顾虑蒋炅儿湿透的衣服，一个劲催她回家，而蒋炅儿心里揣了事，不像往常那样缠着向燊说话，二人互道晚安后并没有多聊，各自回家去了。

回到家打开厅门，汪九妹激动迎上前，吐舌晃尾，还扑到蒋炅儿身上讨抱。

“乖乖乖，你姐我浑身都湿了，先让我洗个澡。”蒋炅儿无奈地扶着汪九妹，喂了水和狗粮才跑去洗澡。

热水淋浴，身体被暖意包裹，蒋炅儿总算缓过神来，今夜发生太多事了，多得让她脑子一片混乱，混糟糟的。

洗完澡后，她窝在沙发放空，汪九妹在她脚边打瞌睡，屋内无人声，只有电视上播放的综艺节目，她没看，注意力都在手机上。

汪姓人的家族群早已炸成战场，几个表哥表姐在群里阴阳怪气，未读消息几百条，蒋炅儿懒得理会，点开与汪女士的对话框发呆，也不知道汪女士睡了没。

踌躇好半天，蒋炅儿终于发出一个‘送花花’的表情包。

发出后才看到显示时间，凌晨两点十六分。

真是讨打。

自然是等不到回复，蒋炅儿百般无聊打开了微博。

向小粉丝的微博这两天没有更新，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几天前包的饺子。

蒋炅儿盯着快要看熟看烂的饺子照片，叹气，悄悄关注就是有这个弊端，像个‘偷窥狂’似的，不敢评论不敢点赞，生怕露出蛛丝马迹被向燊发现。正想着，私信提醒弹出一个红点。

深夜两点多还有人找？点开通知窗口，看到私信消息问她最近怎么不开新文。

这个问题简直雪上加霜，大纲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呢！蒋炅儿哭丧脸回复会尽快更新，还调皮地加了一句‘求火柴大人高抬贵手’。

这位‘一根火柴烧死你’是她的铁粉，比向小粉丝更铁，和她私聊一年多了，起初只是简单的寒暄、加油打气，后来越发大胆，随意调侃胡乱开玩笑。记得有一回火柴大人喝醉了，死活要玩线上真心话，还摆出‘强制’那一套，凶巴巴威胁要是不答应就黑她的文。

尽管是开玩笑，但为五斗米折腰的底层网文小写手，在无数表情图的轰炸中，最后不得不陪素未谋面的小读者玩无聊真心话游戏。

谁料小读者毫不忸怩单刀直入，第一句就问她是不是喜欢女生。

瞧这胆子大得，都能砸出宇宙天坑了。

然而蒋写手胆子更大，承认了。

真心话嘛，游戏真真假假，谁会在意？现实生活中说不出口的话做不了事，在隐秘且庞大的网络里，有何不能说，全当冒险了。

于是小读者懵了，懵了两天后才回来找她，说自己也是。

果然天涯各处是基友，从此基友铁粉像找到了组织，一个劲朝她倒苦水说心里有喜欢的人，正在策划如何把人收入囊中。

这可把蒋炅儿羡慕坏了，要知道单身二十多年，上苍施舍给她的仅有空余恨，连半个女人都见不着。

基友铁粉看她可怜，给她出谋划策，让她下载某个软件约人。

“放心，里面的小姐姐嘎嘎漂亮！”基友铁粉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成功劝服了心痒痒的蒋炅儿。

就这样，约到了向燊。

真是世事难料。

没想到现在已经两点多了，基友铁粉仍在熬夜。

基友铁粉的消息又来了：这么晚还没睡？

这不彼此彼此嘛，蒋炅儿回复：你不也没睡。

-我跟你能一样吗？我有失眠的理由，你有吗？

真是处处扎心，蒋炅儿郁闷，飞快打字：现在有了！

屏幕那头没有马上回复，过了半分钟后才发来一个问号表情：不容易啊，终于脱单了？

更扎心更郁闷了：没有……

“明白了，就是没有名分的失眠，简称自作多情。”

“……”能骂一句滚犊子吗？

蒋炅儿换了个姿势正要吐出万语千言，可她一动，不小心把汪九妹弄醒了，小黄狗睡眼惺忪，伸懒腰打哈欠，跳下沙发找水喝。

狗碗盘里没有水了，汪九妹呜呜了两声，原地转圈。

蒋炅儿赶紧起来帮它添水，经过窗边，户外寂夜昏黑，蒋炅儿隔着窗玻璃遥望不远方的出租楼，心似缠了团团乱麻，找不到出口。

汪九妹喝完水，走过来蹭她的脚，蒋炅儿没反应，在原地呆站着，不知多久后，她打开了窗户。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残留下浓重的雾气，熏糊了蒋炅儿的理智。

没名分的失眠……形容得真贴切。

可自己算是自作多情吗？向燊是喜欢她吧？

是喜欢的吧，今晚向燊的举动出乎她意料，换作旁人，谁能做到这个程度？

想到此处，蒋炅儿心底不由涌起欣喜，唇边的笑意更是掩也掩不住，蒋炅儿转了转脚腕，像堕入情网的鸟，雀跃的情绪根本无法停止。

大半夜一个蹦迪会被人当傻子吧？绝对会！蒋炅儿捂住脸傻笑，笑着笑着忍不住抱起汪九妹转圈圈各种跳各种舞，吓得汪九妹呜呜叫。

跳完舞完后，蒋炅儿稍稍冷静，反问自己。

自己也喜欢向燊吗？

答案如此肯定。

将近三十年无波无澜的平淡生活，猝不及防投来一枚地雷，把她沉寂多年的情愫轰翻彻底。

从未试过如此慌乱、满足与兴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处汩汩淌动，明明已是成年人，她却像刚谈恋爱的傻大妞，满心满脑只有那道身影，激动之余，甚至会紧张，会担忧，会顾虑。

情难自禁，矛盾又冲动。

蒋炅儿抱着汪九妹，柔软的宠物毛发让她头脑越发清醒。这份情感异于常规，如此珍贵且难得的心动，她不愿落得灰头土脸的下场。

她想赢，想获得资格、获得名分。

不，她要赢。

笃定的思绪前所未有的稳重踏实，蒋炅儿坐回沙发上，回复‘一根火柴烧死你’：恰好相反，心之所向。

\\

第二天中午，蒋炅儿给汪女士打电话。

开口说话的语气小心翼翼，蒋炅儿放轻了声，“妈，你吃过午饭了吗？”

汪女士‘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吃过了。”

蒋炅儿有些沮丧，抱着汪九妹继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让你堂小姨送。”汪女士情绪并不高涨，但还是道，“今晚就回。”

蒋炅儿只好应知道，寻不到别的话题聊下去，母女俩尴尬挂线了。

无奈叹气，看来汪女士心里的刺扎得很深啊。

今天不是周末，向燊已经上班去了，蒋炅儿喂狗后揣着工具出门，昨天一整天没在家，今天得看顾鱼塘，还要给辉仔送鱼。

临近清明，店里的客人不多，蒋炅儿给世界五百强送鱼时，五百强一家正在打麻将，三缺一也不影响他们的发挥。

辉仔妈妈见着蒋炅儿，边摸牌边问汪女士怎么还不回来，打麻将都凑不齐脚。

蒋炅儿有苦难言，只能说汪女士住堂小姨家了，今晚就回来。

“你妈很少回娘家，肯定是想多住两天。”

蒋炅儿不作声了。

辉仔把称好的鱼搬进厨房，记账后拿出一把雨伞问蒋炅儿，“这是你的伞吗，落我车上了，我今早进菜时发现的。”

是向燊的雨伞，蒋炅儿赶紧接过。昨晚下车后雨停了，两人没打伞，要不是辉仔提醒，她都忘了。

昨晚自己心不在焉，没想到向燊和她一样，蒋炅儿无奈笑了笑。

正要离开，辉仔妈妈喊住了她，“对了，明天下午拜祭，这天气怕会下雨，咱们吃完饭早点出发，一点半到祠堂前集中，行吗？”

蒋炅儿闻言点头。

同一时间，向燊坐在会议室里，听着运营和组长吵架。

今天是小组周会，组长又开始了一系列的骚操作，向燊摸不清他大费周章的原因，但可以肯定，如果真落实组长提出的‘组内新规’，那运营在店里的权限等于被完全架空。

现代版的谋权篡位。

议案最终没有落实，会议结束，向燊看着忍怒离开的组长，总觉得这事没完，下意识转了转左手的戒指。

同组的推广妹子走了过来，分给她一小包山楂片，顺道来聊八卦，“其实我早料到今天会吵起来。”

向燊抬头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你可别跟其他人说。”陈宁宁比向燊更早入职，认识的同事也多，她左右张望了一圈，压低声，“我猜组长是想换了涞哥，前两天我到行政办公室补请假单，行政的小姐姐对我说，咱们组长在引荐新运营。”

瞧这宫斗剧，真是活色生香，向燊剥开包装咬了一口山楂片，顿时酸得牙齿打颤，眉头都拧起来了。

看包装，写着柠檬味。这是什么逆天创人的冲击？

很快组长回来了，八卦戛然而止，向燊点开手机屏幕，置顶微信弹出留言，是蒋炅儿，说自己的伞落在辉仔的车上，已经帮她拿回来了，晚上再还给她。

向燊盯着屏幕上的小字，又吃了一块山楂片。

依然奇酸无比，但这次向燊似乎感觉不到酸味，脸无表情地吞了。

随后一字不回，直接关了消息窗口。

真要感谢微信没有已读提示，不然她满腹的郁闷快藏不住了。

昨晚蒋炅儿心不在焉，不代表她也心不在焉，她是故意把伞遗落在车里的，就为了看看蒋炅儿什么时候才发现，结果从巷口到蒋家这两分钟里，蒋炅儿始终没有注意到。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居然反常了。

向燊手里折着包装纸，脑子里盘算的全是昨晚的事，事出必有妖，蒋炅儿不可能无缘无故转变态度，难道是自己太刻意惹她厌了？可蒋炅儿刚开始的反应明显是惊喜高兴，这个理由可以排除。

到底是什么原因？

剧情不依照套路发展，让向燊怎么也想不明白，格外烦躁。

啧！这种臭糙女比直女更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