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啊，凯亚殿下。”奥托不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对这个之前试图在他面前挖走他可爱助手的人没什么好感。

凯亚好脾气地笑笑，暗暗扫了眼侦探身后陌生的另一种俊美风格的助手，走到前面为他们带路。

档案馆建在图书馆的最深处，门口有士兵看守，需要国王手谕才能进入。

但是同为王族，尤其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国王的凯亚并不需要这么麻烦，这个藏着无数阴私的地方完全对他开放。

这是国王的权力。

奥托和齐格跟在凯亚身后，从明亮的走廊进到了昏暗的档案馆，老旧的烛台映出年迈的档案管理员的满头银丝，他头也不抬地说：“和王女有关的案件档案在第七排第五个书架的三四层。”

像个随处可见的好脾气的年轻人，凯亚笑了笑后顺走管理员桌上唯一的光源，忽略老管理员并不响亮的啧声走到相应的架子旁，略微思考一番后，纤长的手指微微使力，将淡黄的档案袋抽了出来。

并不明亮的光给它染上一层旧色，不足一指宽的厚度让人不禁想，里面不会只有一张纸吧？或者干脆就是空的？

奥托自然地接过凯亚递来的档案颠了颠，手上的重量和纸张之间摩擦碰撞的声音让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手上的重量，厚实的纸袋占了百分之九十九。

堪称粗暴地撕开上面的封条，淡黄空荡的纸袋倒立，从中吐出了两张脆弱的一点即着的纸张，让侦探不禁冷哼出声。

“哼，王族。”

扫了眼纸上的图案，奥托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那个是他曾在王女“梦中”见过的器械。

他将刚刚拿到的纸张当作私人物品交给助手收起，而凯亚与门口的管理员也没有制止，像是默许一般连视线都不投来一分。

心里升起了厌烦心思，与其说是对着笑面虎一样的王位继承人，不如说是在透过他在看着那个尊贵的位子上坐着的老者。

“别这副表情嘛，侦探先生。”凯亚状似无奈地摊手，“我可是好心带你来这里的。如果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带你们来，可能光是看到那两张薄薄的东西，就足以让他再次发狂了。”

当然，是暗中的疯狂，可能又是需要好哥哥帮他擦去痕迹的禁忌术法。

心思不在摊在桌上的书本上，翘起耳朵偷听的老管理员摇头晃脑，像是看到了什么精彩情节一样点头。

凯亚掩去眼中的暗芒，敲了敲空了一块的书架，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暗道。

“不知道我也没有这个荣幸，为您的案件提供更多的帮助？”他倾身做出邀请的姿态，胸前被烛光映得亮堂堂的，“就当是下一任国王的私人委托？这次的案件，我希望……”

“只有我才能得到最终的真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不输于卡希尔的明亮眼眸中参杂着更甚的野心，看起来浪漫多情的玫红色如同冰封的火焰，谦卑与傲慢混合在一起，诉说着主人内心的渴求。

失了表情的侦探盯着那对玫红看了许久，直到凯亚手上的烛台只剩下短短一截白烛，直到看起来年老无力的管理员几近要挡住唯一的出口，直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透过幽深的暗道传了出来。

在背后沉默的助手竖起常人看不见的流云尾巴前，侦探开口了。

“这种情况下拜托别人，多少得拿出些诚意来吧，殿下。”奥托漫不经心地掏出小巧的烟斗拿在手上把玩，咔哒咔哒的声音有节奏地在这片空间响起，“至少请这个字，不难发音吧？”

无形的风吹乱了管理员本就不茂密的头发，离开前线已久退休在这吃瓜偶尔悄咪咪喝酒的老人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到了下一任国王带着笑意的柔和声音。

平日里在盛满纯澈酒液的酒杯上敲出清脆简单小曲的手指如今虚放胸前，沾染过不少贵女发香的指尖规矩地缩在掌心，凯亚深情地看向活跃于人前的“侦探”，弯下了他挺直的背脊。

“是我失礼了，请帮帮我吧，侦探先生。”

也许他应该再做些什么配合一下这位卡梅尔区出来的大侦探，尾音粘腻亲热的凯亚琢磨着，也许自己可以让手下多关注些有趣的案件，送到侦探手里来换取他的支持和好……

微弱的呼吸声随着咔哒咔哒的齿轮声的停下而清晰起来，刚刚还弯腰请求侦探接下他委托的凯亚瞳孔缩起，被明明灭灭的烛光照亮的眼里映出了出现在侦探助手怀中的狼狈女人。

那个本该关在他身后的暗室中的、参与了王女暗杀事件始末的女人。

伪装出的火热降温，玫红色眼中的坚冰更厚了。

但这些可不关侦探的事，无辜的侦探只是接下了尊贵的殿下的委托，顺便带走他所提供的线索罢了。

“哎呀，您的请求也太犯规了，我怎么可能不帮您呢。准备好报酬吧，亲爱的殿下。”奥托撩开覆在昏迷的女人脸上的头发，掺着沙石的油腻头发下，是名为娜莲的女人憔悴疲惫的脸。

油纸包裹的散发着冷香的橙果饼被塞到了娜莲手中，看见她的小指颤抖了一下抓住了那团已经冷透的面团，奥托低声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奇玩意的孩子一样。

粘腻的血渍在油纸上划出凌乱的痕迹，头顶的笑声让饱受摧残的娜莲忍不住发抖，她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她甚至不敢睁眼看现在平稳地抱着她的人是何种模样。

是又一场囚禁？拷问？还是并不平静的死亡？那个和凯亚殿下对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也让她忍不住心生期待。

“不过你对待下面的人也太粗暴了，不管是这位小姐，还是之前的那位先生。”奥托用鞋跟辗了辗脚下破碎的黄色封袋，扬起个灿烂的笑容，“我家里有人在催着我们回去吃饭，就不久留了，至于您委托的事情，请放心交给我吧！”

“我可是侦探哦，侦探当然会将真相亲手送到委托人面前。”

“国王陛下。”

陡然的动作使蜡油从烛台中溅出，落到地上，从透明变成泛着白色的硬壳。

老管理员骇然地看着在档案室门外、当着两个护卫的面逾越地称呼二殿下为“国王”的黑发年轻人，背后倏地出了一层冷汗。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这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能听到那个女人竭力隐藏却又不稳的呼吸，安静到能听到烛火熄灭前的噼啪声，安静到……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他看到那名侦探在月色下摘下了礼帽，如谢幕一般向殿下的方向行了个礼，带着他沉默的助手和那个女人离开了。

离开前，还留下了一缕被外头的植物映成蓝绿色的烟雾。

微甜的气息打破了某种禁忌，立在门前的一个守卫嗅了嗅不知从哪来的异味，略带恭敬地看着呆立在门前的管理员：“法欧将军，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夜的晚风格外清爽，出来透透气罢了。”名为法欧的前王国不败将军抹了把脸，关上门退了回去。

守卫看了眼露出曦光的天际和紧闭的大门，不再多问什么，耸耸肩继续自己的站岗工作。

奇怪了，这甜味里怎么还混着一股腥味？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浸透了面油与果酱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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