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中的死亡仿佛也缠上了这里的几个活人，那些鲜活的声响一下就消失了，就连呼吸都是缓慢的。

最先开口的，是知道的最少的警员。

“所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陛下？！”景斯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甚至有些像吼出来。

他早就忘记了之前他想拦住白发助手时的谨慎，他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一点可能被人发现的微小可能。

他本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些变得冰凉凉的无人在意的受害者，激起了他内心的善良与正义，让他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来。

出身低微的他有着比其他早就暗中被王权浸染的同事更高洁和单纯的内心，他只是想让死者得到一个安息，他只是想找到那个下作恶心的“魔蛇”，他只是想……为这个王国做更多、更多的事情……

他喜欢未曾蒙面的小贝拉脸上的笑容，他想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只要能有人得到幸福，哪怕让他下一秒去死都没事。

他可以去偷盗尸体，他可以不择手段往上爬，他也可以成为像卡希尔王女那样耀眼、让身边的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的人！

但是、但是！如果这个王国的最顶端都腐烂的不成样子了，他这样做……

还有什么用？

上层的权利争斗不是他这种人接触、想象得到的，但是侦探话语里的每一个字眼，似乎都在诉说着什么可怕的事实。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破绽一眼亮起了眼睛：“齐格先生说你是凯亚殿下送来的线索，你为什么偏偏在这说出这些，告诉凯亚殿下不是更好！你说的是假的，没错，是假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只是被主家赶走的仆人，任劳任怨这么多年还要被赶尽杀绝，说些大逆不道又难以追查的话丑化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景斯有些难耐地用指甲去抠自己的脖子，心里的愧疚和荒唐堵得他发慌，让他难以喘息，他看着女仆平静又透着一点可怜意味的眼神，狼狈地偏过了头。

亲自为娜莲解咒的赫莱尔啧了一声，挠了挠头发，还是把手里喝了一半还剩下点余温的茶杯放到看破防的警员手里。

其他人都冷静得不像样，娜莲是见多了也为坎南伯做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其他人则是因为……

他们见过更多。

龙族的不可一世，魔族的肆意妄为，天族的悲天悯人。

这些自侦探身上分离出去的个体，各有各的惊奇经历，但也没有像这样烂的。

所以他们几乎同步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同情，看向嘴唇微动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线索小姐。

“啊，我不曾向殿下开口，那当然是因为……”娜莲露出了身为女仆时经常摆出的矜持温顺的表情，轻轻张开自己被热水润了润的干裂的嘴唇，“我的主人，不想让我对他说啊。”

景斯像是被人锤了一脑袋一样身体一顿，然后向前倒去。

打着哈欠的龙龙没有收回之前拦着他的手，现在也正好接住了软成面条的人。

娜莲闭上嘴，嘴角勾起一抹不含恶意但又确确实实表达直白恶意的弧度，但在看到那个盯着她看的侦探时，脸上还未成型的笑意又僵在了脸上。

她听到那个状态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线索小姐好像很开心啊”，然后便低头一张张看着手上的画片，像是洗牌一样把它们搞得哗哗作响。

娜莲的心脏跟着那几张血腥的画片一起乱了起来。

此时的气氛竟变得比之前揭露了王室丑闻还要难熬。

“好了警员，别哭了，这副样子会让我忍不住拿蛋糕出来哄你。”

奥托将所有画片拢在一起，用手指在四边敲了几下把它们给理整齐。用画片的背面托住了胡思乱想的警员的下巴，侦探稍弯下腰，笑嘻嘻的样子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风范在，就连语气也顺势轻佻起来。

赫莱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环住双臂抱紧自己，而齐格则是觉得他这样有些眼熟，前不久才见过。

景斯鼻音有些重，闷声道：“您看错了，我没有哭。”

“别看轻了自己，我的好警员，你是个好人。”奥托苦恼地叹了一声，安慰的话语向来不是他所擅长的，如果是天族露露在这，早就让人放下所有苦痛了。

露露·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擅长的不是安慰，是洗脑传销？

“好人？好人有什么用？”景斯挣开他的手，下巴下的整齐画片上面几张一下乱掉， “王女也是好人，不照样被陛下害了？”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尖利，是那种遭人背刺后难以置信的尖锐，但垂着头的恹恹样子又像一只在太阳下晒肚皮，却被人无端踢了脚的可怜小狗。

唔，奥托托腮补充，还是一只无家可归的狗狗。

警部教了他要对国对民忠心，却没有交过如果他的国伤害了他的民该怎么做。

而娜莲就没有这个苦恼，因为她只需要忠于她的主人，在主人丢弃她之后，见惯了所有阴私的她，光是活着就很难了。

奥托紧紧盯着娜莲，不一会又转头摸摸景斯耷拉下去的脑袋，眼睛突然就变得和飘飘灯一样亮。

他捧起景斯因为情绪激动变得潮红绵软的脸，爱怜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用卡希尔来桎梏自己呢？景斯，你错了，你就是你。你当然能做好人，但是做好人可是最辛苦的。”

景斯被他说得一愣：“我、我错了？”

“你错在把自己全部压在了赌桌上，你错在把自己想的太高。”奥托的声音似有一种魔力，让紧绷了很久的景斯慢慢放松起来。

“孤儿出身，无财无权，你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化作扑火的飞蛾，牺牲了所有，留下微不足道的光芒和余烬，谁都无法拯救。”

“卡希尔是裁刀，分开了魔法与现实。她是机械世界的好人，但她也是魔法世界的恶人。她的背后是自大魔法时代一直传承至今的人族的积累，她的脑中的是足以撬开机械大门的灵思，她的手上握有牵动不知几何的贵族的利益和秘密。”

“你的砝码太少了，我的朋友，你需要更多，你有很多需要学，你的内里要变得比其他人更为贪婪。”

他半搀着面露茫然的景斯，将他牵到女仆的面前，语调悠长：

“景斯，你要做无辜者的好人，要做罪犯的恶人。”

“而你现成的老师，就在这里。”

替国王执行了无数任务、经验丰富的娜莲，是帮助他可爱的警员向上爬的最好捷径。

“我想线索小姐应该也不会介意用这个来替代报酬吧？”侦探眨眨眼睛将景斯交到了娜莲还僵着的手里。

拒绝不了，娜莲感受着心脏处传来的隐隐的疼痛攥紧了手心的手指，不是因为她心脏处传来的幻痛，而是因为面前侦探无声做出的口型。

“卡希尔”

凯亚殿下和林德雅，知道她被放走对侦探没用后，不会放过她的！该死，说不定等她刚刚走出城门，就会遭到暗杀！

她木着一张脸说道：“我会教好他的。”

“好啦，不要这么严肃，我还有问题没问你呢。”奥托从齐格的手中接过自己的黑色礼帽扣在头上，撒娇一样地朝他们飞了个媚眼，“你真的把小贝拉给送回去了吗？”

女孩的名字一下挑动了两个人，娜莲深呼吸认真道：“我绝对把她送回了家。带着她从即将开始的猎杀里逃跑后，我亲眼看见她被家人拽进了屋里才离开。”

再然后，她就被凯亚给捉住了。

“很好。”

侦探张开双臂让高大的助手帮他整理皱了几分的衣服，用漆黑的坚硬手杖敲了敲地面后，变了副表情。

骄纵任性，像个带着最天真纯洁的恶意的小少爷。

“看来，有人对我隐瞒了不少东西。”小少爷昂起头，冷哼一声，“说不定还因为骗了我，在沾沾自喜呢。”

作者有话要说：景斯：那个、娜莲小姐，不是，娜莲老师，我是不是还要写作业？

娜莲：废话！【翻白眼】

本来打算摸鱼九点写的，但是！但是啊！我喝了口放在冰箱了一周的草莓牛奶！哇好好喝！当时只是买来试试的！我之前只喝纯牛奶，但是啊！它也太好喝了！很醇香，草莓味也不突兀，口感也超丝滑！喝了之后想着推推，就立马开始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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