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暴投让捕手无从配球，偶尔进入好球带的球又太过好打被狠狠击中。场边的观众议论纷纷，连对手也从一开始的惊讶中回过神，谨慎变成了嘲笑。

“听说那个小子在之前和朝仓北的比赛里被打得很惨啊。”

“看起来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前面两个投手还不错，怎么以为这就稳了换他上来练练手吗？”

月升在选手席里暗自握紧了拳。上一回的朝仓北战，泽村与眼前的情况几乎没什么差别，在一个出局数都没能拿到的情况下被降板。现在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他转头看向片冈，却看到片冈正望着克里斯。

“这一个月你都在当他的捕手，有办法发挥那个家伙的特长吗？”他听到教练这么问道。

一旁的前辈站起身，不顾社长的劝阻打算上场。刚伸手准备拿护具就被人拦住。他抬起脸，看到月升正挡在面前。

“前辈，你的伤没问题了吗？”他的后辈盯着他的眼睛，直白发问道。旁边的社长趁机加入。

“对啊你的肩膀还没有好，而且中间也没怎么参加训练，空档期足足一年，更何况阿鲁曼尼先生——”

听到父亲的名字克里斯手上一抖停下动作，社长自知失言，赶紧闭上嘴。

诡异的沉默里大概只有月升蒙在鼓里，他看看眼前的克里斯，又看着在旁边一脸着急的社长，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刚打算开口就听到片冈抱着手在另外一旁催促，连头也没回。

“怎么了，这可是你能够上场比赛的最后机会了，要不要上场就由你自己决定。”

克里斯脸色一沉，很快便回过神打算去拿护具。然而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就被截停，月升挡在前面，坚决地阻止了他的行动。

“抱歉，前辈，我从别的前辈那里擅自打听了你的消息，”看到克里斯暂时停下动作，月升也放下手，利落地鞠躬。“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希望前辈替自己多想一想，恢复期里随意上场很容易再次受伤。”

克里斯皱起眉，明显地犹豫起来。他转头看向片冈。教练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抱着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眼望着投手丘的方向。而社长在一边尽力劝说他不要冲动。

“那个小子在投手丘上等你呢。”耳边久久没有动静，片冈再次加码。原本已经在气氛感染下决定放弃机会让克里斯上场的三年级生此时也回过神，有些紧张地望着克里斯。

僵持没有持续太久。正当克里斯下定决心打算绕过月升时，从铁丝网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他的前辈立刻停下了动作。

“优！”他听到那个声音在尖叫，“回来！你不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了吗？”

僵持的气氛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月升惊讶地抬起头。场边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探出，隔着一道铁丝网与克里斯怒目相视。即便已经从体育生涯中离开多年，阿尼曼鲁依旧保持着锻炼的习惯，站在一群弯腰驼背的同龄人里十分显眼。月升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的脸，转回来看着克里斯，在两张相似的脸上模糊得到了答案。

他们俩该不会是……

“爸。”很快，克里斯的反应再次坐实了他的猜测。

人群的焦点一下子从比赛转移到阿尼曼鲁身上，连黑土馆的队员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望着这位冷着脸的家长。

“阿尼曼鲁……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那个说着一口蹩脚日语但是人气很高的艺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窃窃私语一下子打破了阿尼曼鲁的外壳。月升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崩裂，手舞足蹈地朝观众嚷嚷。

“谁……谁是艺人了？！”隔着老远，月升看不清楚，只模糊地感觉这位人群的焦点似乎涨红了脸，“我可是棒球选手！”

而周围的观众似乎对这个身份并不在意，掏出纸笔围上去让他签名，拍着他的背称赞他上一次综艺里令人捧腹的名场面。场外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月升转过脸，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头的克里斯。

他的前辈沉默地看着眼前敞开的箱子。捕手护具就安静地躺在里面，一伸手就能拿到。但此时的他却离他想要的东西还有十万八千里，如果强行戴上，他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可能会再次出现裂痕。

但他的后辈还在等着他。

克里斯偏过脸，不去注意父亲刺在身上的视线。

“你不会想参加比赛吧？”阿尼曼鲁喊着，大步跨进球场来到选手席边，在看清了儿子面前的东西后勃然大怒。“你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学校果然是想毁了你！”

“爸，”克里斯头一回露出慌张的表情，想要阻止父亲的发难。“这是我自己想上去的。”

“你当然想，”阿尼曼鲁冷冷哼了一声，绕过儿子看向依旧端坐在一旁的教练，“上一年优受伤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让优留在棒球社可以，但是不能让他上场。不是我今天来，你还真打算让他上场吗？”

片冈的脸色有些难堪，但依旧挺直背板。“队员之间的团结和互相鼓励能激发队伍的最大潜能。”

“为了激发另一个人的潜能就对我儿子的身体不管不顾吗？”阿尼曼鲁走到片冈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对投手的执念未必过分了点吧？野手就不是人了？”

“阿尼曼鲁先生不要这么激动，这也是您儿子的选择。”

阿尼曼鲁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他可是我的儿子。”说完，他在众人面前解下外套，卷起袖子，毫不掩饰地裸露出陈年旧伤。

一道蜿蜒又丑陋的伤疤，长长的，几乎横贯了整个右肩膀。

月升听到四周一阵吸气声。

“优和我是一类人，总觉得再勤奋一点就能更优秀一点。可笑的是我们的经历也几乎一样，我已经不能继续打棒球了，但优还可以，我不能对他坐视不管。”

他回过头，看着脸色发白的克里斯：“你还打算逞一时之快，毁掉将来的几十年吗？”

“不……”

“那就听我的，这场比赛不许上场。”

克里斯最终还是依照父亲的话，没有戴上护具。他坐在选手席里，左手握着右肩看着场上的比分不停刷新。一局结束，黑土馆已经反超五分。

刚下场的泽村脸色比克里斯还要苍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明明已经受到教练的开小灶指导，但发挥依旧不理想。他想要努力找回状态，却还是用力过猛，在还没拿到一个出局数的情况下被迫降板，投手换成金田。青道二军的最后一场练习赛最终以四分差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