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旅程里两个人默契地没有继续提棒球相关的事情，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仓持家与月升的目的地不在同一方向，出了车站就要告别。他本来打算两天都留在学校，没想到比赛完的当晚就收到母亲生病的消息。要不是当时没有车次他当晚就冲回去了。聊着聊着好像又聊到了烦恼的话题，月升安慰几句，悻悻地闭上嘴。

又沉默了十多分钟，列车平稳入站。与仓持道别后月升瞥一眼玻璃窗，从不甚明晰的反光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啧，居然来真的。

他蹲下身，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快速检查一遍衣物，还顺带重新扎紧鞋带。确认没有什么阻碍他施展拳脚后他三两步拐进车站附近的一条低矮小巷。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过路人，是解决问题的好地方。

月升前脚刚进巷子后脚就被人堵住退路。前不久还在列车上跟他互呛的家伙俨然已经放开了手脚。虽然月升很庆幸对方手上没有拿工具，但五对一的形势怎么看都是顺风局。

“给你个忠告吧小朋友，”本石朝他抬高了下巴，“什么时候都要乖乖听前辈的话啊——”

电光火石之间拳头已经逼近脸颊。月升一晃，顺势扯过本石手腕提膝撞向对方下腹。本石嚎叫一声，三秒不到就捂着肚子跪倒在地，把身体蜷成一只熟透的虾。

“我也给你个建议吧前辈，”月升朝剩下的人勾勾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认清自己斤两。”

还没动手的几个当即火气就涌上来，撸起袖子就朝对手冲去。月升轻松闪过两个勾拳再一脚踹向其中一人侧腰，灰色格子衫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知为何，看着对方疼到扭曲的脸自己心里也突然生出一股快意，先前比赛失利的愤懑似乎都在此时痛快地发泄出来。

没讨到好的几个大学生谨慎起来，慢慢缩小包围圈。不知是谁一声令下几个身影一拥而上，死死抱着对方不松手。月升侧身闪过一个肘击朝墙壁边撞去，被当成人肉沙包的家伙嚎叫着松开手。刚缓一口气，闪避的直觉立刻拉着他躲开身后袭来的拳风，顺手一拽将对方整个人抡在地面上。

争斗暂时告一段落，月升抹一把脸上的汗，尽可能快地平复呼吸。对方五个人里有三个躺在地上哎呦直叫，站着的两个人也鼻青脸肿，眼神飘悠着到处寻找逃走路线。

“怎么，前辈不是要教训我吗，难道是打算当反面教材？”月升盯着带头的本石，挑衅地勾勾手。

本石大概也没想到眼前没听说过的家伙居然这么难缠，脸色十分难看，刚想上前又退回来，站在原地回怼。

“你也就耍耍嘴皮子功夫，我不还站着吗，怎么力气不够用了打不动了？”

啧，嘴硬！

月升脸一沉，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身后一阵风响，他侧过身，看不清的灰色长条砸在他刚才站着的地面上。

草，对面居然拿到了钢管。

他心里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式的压低了重心，整个人像只伏地的野兽。拿着钢管的那人看起来也不是个熟练工，拿着钢管的手在发着抖，剧烈的喘息比自己还要夸张。月升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随着对方脚步谨慎地拉开距离。面前那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挥动着钢管一下子有了底气。

“劝……劝你赶紧求饶，不然进医院可不是开玩笑的！”

嘴上放着狠话，脸上的表情却分外紧张，连握着钢管的手都在发抖。月升没有回话，舔舔口腔里的血丝打起十二分精神，企图找到一瞬间的破绽将钢管抢过来。两个人在原地周旋，另外几个似乎也在担心钢管伤及自身，一时没有上前。

“怎么，嘴上说得好听，不会还不敢动手吧？”

月升嘲笑道，向他比了个中指。拿着钢管的家伙果然被激怒，举高了钢管就要朝他砸过来。漏洞百出的身形立刻让月升抓住了机会，缩起半身一头撞上对方下巴，本想借机抢过钢管没想到对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不经打，一吃痛就甩开手，场上唯一的凶器在地上滚了两圈，被另外一个人赶紧拾起。

“啧！”月升啐了一口，临时改变方案死死扣着原先拿着钢管那人的脖颈，把他当做挡箭牌拦在身前，努力平复呼吸。这场混架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的四肢已经发酸，视野里开始出现重影。他稳定下心神，暗自吐槽一句打架比打棒球累多了。

“五打一看来也捞不到好嘛，”他从对手脑袋后探出头，继续嘲讽道，“真想把你们这衰样拍下来给我们队里的家伙们瞧瞧。”

话音刚落被激怒的本石立刻冲上来，将被丢过来的同伴甩到一边朝月升扑过去。也许是肾上腺素的刺激加速了他的动作，月升没能完全闪开，右肩重重撞上墙壁传来一阵发麻的刺痛。他眉头一皱，将喉咙中的痛呼咽了下去。

“刚才不是还很嚣张的吗？”视野中叠了好几层的人影靠得很近，后颈的衣领勒着脖子很不舒服。本石从同伴手中接过钢管，抵上月升下巴。

“给你个机会道歉，不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下闪光灯晃花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的仓持站在巷口，抬起的胳膊上还举着手机。

“仓持前辈……？”月升睁大了眼睛，一阵做坏事被当场逮到的心虚立刻涌上来。

“就知道你个臭小子不会乖乖回家!”仓持放下手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偏头看向本石警告道。“不过这下子殴打后辈的罪名可就落实了。你再继续，我就把它发上网！”

“给我！”已经气到极点的本石完全听不进去，丢下月升朝仓持扑过去。仓持一晃，脚底抹油似的刷一下跑开好几米，跑垒的功底全用在开溜上。耳边几句愤怒的叫骂逐渐远离，月升长长松了口气，闭上眼靠着墙壁慢慢滑落下来。

还不行，还不能休息。

他再次喘几下，拔脚往巷子外头冲去。仓持和本石一伙应该还没有走远，应该还能追上。

他在烈日炎炎的街道上飞速奔跑，一路躲过路人惊讶的视线。

本来就是自己挑衅，不该把仓持前辈扯进来的，刚才就应该第一时间把他摘出去。

他的脚步越发迟缓，嗓子干得能冒火但管不了那么多，恨不得天上有一双眼睛替他搜寻目标。在不知道晃过第几个巷子后，他终于在一处无人的角落发现了他的前辈。

仓持看起来暂居下风，一手抱着身前的背包，一手横在胸前警惕，五个比他高小半个头的家伙将他团团围住。月升见状顾不上那么多，飞起一脚揣在离他最近的人背上，痛呼间似乎听到骨头“咔啦”一声响。

“月升？”这回轮到仓持惊讶了，“你过来干什么？去医院啊！”

“我惹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就行！”月升顶了一句，又心虚地低下声音。“不好意思，前辈。”

“你他妈知道不好意思之前就别逞能啊！”仓持大叫着，吐槽的同时不忘闪过身后袭来的拳风。六个人扭打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拳头落在谁的身上，所有人似乎都把这场斗殴当成发泄口，把思考全部放弃不论是比赛的失利还是胸中的郁结全部趁机爆发出来。

渐渐的仓持也有些力不从心，对面有五个人，自己这边不仅要保护证据还拖着个伤病号，让他不得不分散精力。几番搏斗下来体力逐渐清空，只剩一口气还在支撑自己挪动脚步。拿着钢管的家伙像是看穿了他的弱处，抄起家伙就朝他的膝盖砸去，一旁的月升尖叫着想要冲过去却已经来不及。危急时刻面前闪过一个黑影，银色的长条在半空中挥成残影，照着凶器狠狠砸下爆出“咣”地一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瞬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月升瞪大了眼，熟悉的黑卷发与记忆中别无二致，此时正将当成凶器的球棒扛在肩上，面无表情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久不见啊，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