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就是新队伍了。

早上起来后宗真彦睡眼惺忪的一句“心情好点没好了就给我滚吧”直接把自己丢到车站，快到学校后又看到手机跳出来一句“到了给我报个信”。月升一边腹诽着这人怎么这么口不对心，一边老老实实给他报告自己已经回到。

两天的时间里引退的三年级几乎全都消失，只有部分需要为大学选拔努力的学生还在坚持训练。校园里一下子空旷了不少，也用不着再往路灯下的空地里挤。在灯光明亮的室内训练场里挥棒总有些不太适应，月升挠挠头，暗自想着自己是不是换回原地又舍不得这里的灯光，于是硬着头皮继续挥棒。

前辈引退的不适还没有散去，另一个更大的冲击接踵而至，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新队伍里连教练都是新的。月升站在人群中，从二年级生的缝隙里勉强看清新教练正是最后两局时站在自己旁边的花衬衫。

片冈站在一旁向队员们做着介绍。从神奈川挖过来的名教练，曾经让名不见经传的红海大相良在短短几年内进军甲子园，将于这个秋天起正式担任青道的主教练。没有过渡，没有提前通知，许多还没有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的队员一回来就面对这种状况，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原教练不说话。

“意……意思是片冈教练不再教我们了吗？”不知是谁冒出来一句，顿时几十双睁大的眼睛看向片冈。

“我还会在这里担任副教练，暂时不会离开。教练的更换在高野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片冈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新队长御幸脸上，“大家不必担心，落合教练是很有经验的老教练，相信在他的带领下青道会获得进入甲子园的机会。”

甲子园……

一听到这个大家的情绪似乎起来不少，看向新教练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敬畏。落合摸着胡须，不带感情的言论在青道中格格不入。

“抬举了，我没有办法打包票进甲子园。上场的是你们，努力拼搏的也是你们。我只是在旁边做好引导工作，仅此而已。”

他说话不紧不慢的，与片冈教练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当众泼下的冷水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稍靠后的队员在教练看不见的地方窃窃私语。金丸用手背轻轻撞一下月升，稍稍把头挨过去。

“这教练没问题吧？”

“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

月升心里也直犯嘀咕，看向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御幸。刚刚上任的新队长站得笔直，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脸，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正在和自己一样感到疑惑。下一秒交头接耳在片冈的冷脸中停下，落合清清嗓子，继续陈述自己的理念。

“那么，就先来约法三章吧。”

人群一下子直起腰，在陌生的视线下大气都不敢喘。月升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手指，不自觉地感到一阵紧张。

“第一条，身体上感到任何不舒服都要及时和教练反应。”

这听起来挺正常的嘛。

“如果有人隐瞒不适或者受伤被我发现，我会直接把他开除出队。”

诶？？？！！！

人群里响起一阵小声惊呼，很快就停下。几十双眼睛你瞄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想起同一个人。

——是克里斯前辈的缘故吧？

——是为了防止克里斯前辈的那种情况吧？

——感觉出发点不错但是也太狠了点吧？

“第二条，我不相信任何的精神论。如果你有能力，请在训练和比赛中向我展示出来，数据会说明一切。”

精神论？

月升突然想起比赛结束前落合在看台上问的问题，模糊记得自己的回答是相信一半。他的确相信势均力敌的两人在竞争时会出现有人实力爆发压对面一头的情况，但那仅限于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如果差距太大，怎么也补不回来。

这条看起来也能接受。

但身后有人似乎不能理解这种观点，小声吐槽着“别看不起选手的精神啊大叔”。旁边的金丸皱起眉，悄悄靠过来。

“好严格啊。听起来挺合理的但是说出来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是有点。”月升大概比划了一下几位队友给的印象，“要是大家半斤八两怎么办？”

“第三条。”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合在这里停了下来，不带感情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学生。队员为这莫名的停顿一下禁了声，突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好了别这么紧张，现在球队就是我说了算，大家努力适应一下吧。”

诶就这？？？！！！

“大家准备一下，这几天将是连环的队内练习赛，所有人都会上场。今天是一军和二军，明后两天会是其他替补队员。大家抓紧时间。”

莫名其妙生出的紧张又莫名其妙地消失。新教练的指令简洁明了，推着所有队员向前奔跑。热身完毕后球场里也准备完毕，一军剩下的队员被拆到两边，剩下不足的则从二军中补充。

第一场练习赛，御幸与川上的组合将对阵小野和降谷。

被点到名字时小野还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声应下。这位二军的正捕面对怪物新人时有些紧张，第一局就漏掉了好几个球，让跑垒员瞬间冲上一垒。

“小野看起来暂时还不太能跟得上。”落合在旁边摸着胡须评价道。

“是的。”高岛有些为难，“之前能接下降谷全力直球的只有御幸和宫内。现在宫内已经引退，就只剩下御幸了。”

场上的降谷又投了几个，小野接得很勉强，隔了好远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落合低下头，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下几句，转头看向选手席。

“好了换人吧，让降谷先下来，叫川上过去。”

川上看起来还游离在状态之外，经理喊了两次才反应过来，刚想上前的时候却被落合喊住，一脸疑惑地转过身。

“你是二年级里最好的投手了，对吧？”

突然的发问让川上有些紧张。他缩了缩肩膀，局促地撇开视线。

“我……”

“我看过你之前的录像，控球相当不错。在丹波引退的现在最稳定的应该是你。”落合看一眼笔记本，又抬眼看向不安的投手，“现在，拿出你的表现说服我吧。”

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了川上的内心，原本有些消沉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挺直了背，大声回答一声“是”，一路小跑着上了投手丘。

收到换人消息后降谷犹豫了一会，安静地将球递给川上，走回选手席时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满了心不甘情不愿。落合扫一眼，朝他招了招手。

“不高兴我把你换下来？”

表情寡淡的投手一顿，先是摇摇头，在新教练更加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又迟疑地点点头。

“好吧我能理解，想霸占投手丘是投手们的通病，”落合摸了摸胡须，“但是现在的小野还没有办法能够很好地接住你的球，继续下去会对你产生不利影响，所以暂时把你换下。”

“你的表现我已经看到了，你非常优秀。这只是场练习赛，我还想看看其他人的表现。队伍要赢的话不能光靠一个人，你明白吗？”

一串下来降谷听得有点蒙，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在选手席边坐好。

川上与降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虽然没有后辈投手那种磅礴的气势，但能凭借精巧的控球充分利用好球带，连连让打者判断失误。投了三局后落合在场边挥了挥手，示意继续换人。

月升在第八局时被换上场。虽然说是比赛，但过程里一直在换人，一军的队员几乎全都下了场。他站上投手丘后全程唯一没被换过的御幸站起身，在他疑惑的视线里一路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嘿，又见面了。”面前的捕手咧着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笑容拍拍他的肩，灿烂得让他把那句“我们基本每天都见面啊”给咽了下去。

“我大概听说了你的事情，从克里斯前辈那里。”没等月升回答，御幸更加亲热地揽上他的肩，说出的话带着点催眠的意味。“没什么大问题，对吧？就算要面对的是这个家伙。”

他空着的手指了指打击位，月升瞬间瞪大了眼。早就被换下场的首位投手在教练的示意下再次站上打击位，正面无表情地看向投手丘。

一时无数的思绪绞成长锁困住胸腔，心跳砰砰加快。面对挑战的兴奋盖过不安飞快地在血液中奔腾，将前几日面对墙壁时表露的心声传递至耳朵。

——我想要队伍赢。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朝他的前辈高高挑起眉毛。

——连投手丘都站不稳，还怎么让队伍赢。

“对，没问题。”

收到回答后御幸满意地松开手，朝本垒板后跑去。他重新戴上面罩，向投手张开双臂。

来，放心投，不管什么样的球我都会拦下来。

从捕手的动作里收到这样的信息，月升深呼吸一口气，按照前辈的指示将球握紧，高高举起手臂。白色小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倾斜的轨迹，被捕手轻松捕获。

“好球！”

干净利落的外角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