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若愚本来就不是专业的矿工，没做过井下作业，这次下去完全是一时脑热加上被什么吸引。

所谓上兵伐谋，他在地上“谋”的那些，准备的下井措施，不知道在地下能不能起点作用。

应该不会在下面待太久吧。

他暗自思忖，下了刚坐了半个小时直把人颠得屁股生疼的矿车，手电一扫，就知道到头了，剩下的路只能步行。

地面泥泞，铺着大量手推车专用的轨道，高若愚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井下环境密闭，大脑容易缺氧，他凭着感觉走，一会想到龙牙刀，一会又变成江启臣，一会什么也没有。

没多久，他居然发现除了脑子有点转不动，走路都开始喘了，不得不停下来歇会。

身上的汗黏着贴身衣物，又湿又凉的箍在身上。

他叹口气，心道矿工这一行，真是相当于卖命——每天都和土地打交道，每天都看不见太阳，每天都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即便管理再严格，也不可能一点事故都不发生，更何况那些管理不严格的企业。

他想到这里，一顿，随即摇了摇头，看来江启臣手底下这片矿区管理也没到那么严格，居然被自己摸下来了，得上去以后和他说说这个事情。

高若愚没头没尾地想着，呼吸逐渐加深。安静的矿道里，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就这么继续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深入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但心里那种就快要抓到什么的错觉，让他不断地继续深入，直到兜里的龙牙刀开始发颤。

高若愚一愣。

那是一种轻微的震颤，如果不是因为周围太安静，那颤很可能就被直接忽略了。

也就是在同时，他只感觉身体上和心理上同时不舒服了起来。

随即，他顿住了步子，人就是一怔。

眼前手电光扫过的地方，泛着莹莹润泽的绿光，那是岫玉构成的一面墙壁。

岫玉深埋地下，若想见光，需要大量机器挖掘和艰辛人力，国内最大的岫玉矿位于岫岩满族自治县，海白市这个，虽然是小巫见大巫，但也震得高若愚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心跳的越来越快，有一种隐隐的不适感，手心里也出了汗。

在一种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下，他将手放到墙壁上，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愣了。

滑、凉。

隔着防护服，这两种感觉仍旧尖锐地冲进了他的感官上。

于此同时，心里的不适感猛然浓烈，海啸一般席卷全身，龙牙刀颤得也愈加厉害。

高若愚条件反射地抽回手，感到手背有些痒，他随手一拂，以为是只什么小昆虫，然而手举到一半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防护服里怎么会有小昆虫呢。

他迅速将拉链离开，把手从衣服里抽出来，借着手电光，他这才发现原来手背上的汗毛全都倒竖起来，根根分明！

不光手背，整条前臂的汗毛也都立了起来。

与此同时，脚下猛然一震，他一个不稳就摔在地上，手还没来得及收进防护服，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手电掉落在地，打了几个滚，惨白的光圈扫到了面前的景象，高若愚瞳孔微缩。

他刚才慌乱间绝对碰到了岫玉，只因岫玉壁上，那几缕细细的血线正顺着一道诡异的线条逐渐向上延展而去。

一股寒意猛然蹿入脚底。

高若愚顾不得胳膊上的口子，拿出龙牙刀反手握住，这东西此时反倒不颤了，好像遇到什么自己也害怕的东西，然后彻底装死。

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唯物主义占据上风。

中医有说玉枕具有静电磁场，枕着睡，能对什么什么好多病都起预防作用，难道说，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因为玉石的原因，恰好处于能量巨大的电场里？

但下一秒，高若愚的心就沉了下去。

在矿区里出现静电，可是随时要见阎王爷的事。

周遭的环境好像在突然间就生出了敌意，密布着随时都会再次发生的巨大能量。

他应该往回走的，他知道。

然而，高若愚面对着那堵墙，慢慢地摆出了一个防守的姿势，将龙牙刀横亘在了胸前。

只见墙壁上的血线逐渐扩展，很快，整面岫玉壁上出现了一个繁复杂乱的图腾，所有扭曲的线条最终都汇聚到中心那一点处。

与此同时，龙牙刀发出一声嗡鸣，紧跟着亮光一闪，刹那间，矿道内亮如白昼。

脚下猛然巨震，一股气浪直接把高若愚掀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拍在墙上，撞得他七荤八素，登时，血腥味就涌上他的喉间。

高若愚跌落在地，耳边嗡鸣一片，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一串悠扬无比的鹿角号声，环绕在整个矿道内，恍惚间，气血翻涌喉咙腥甜，他头晕的直想吐。

手一软，龙牙刀就此脱手飞出，被什么力量吸引着直接腾空而起，猛地加速冲着图腾中心而去，径直没入墙体消失不见，居然溅起纷纷扬扬的碎玉屑。

高若愚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刚才那股力道蛮横至极，他视野里地转天旋，前一秒还满眼黄沙尘土，后一秒又漫天大雪，再下一秒又回到矿道内。

借着忽明忽暗的手电光，他勉强撑起身体，下一却又摔在地上，一身是泥，狼狈至极。

在接连好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他好像看见龙牙刀消失的地方，逐渐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剑的丝穗。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寂空说的“一切自有天意”是什么意思。

就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

面前的岫玉图腾是一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不是刀饲剑，而是刀祀剑。

承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