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宴会厅，梁雪琛一眼就认出了一身蓝色小礼服的林语桐。与四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她相比，现在的林语桐脸上多了几分坦然，眼中的神采也黯淡了几分。

梁雪琛挽着程珏的手臂，等待他的反应。林语桐却已经发现了他们入场，只有一瞬间的犹豫，很快脸上挂着笑容走上前来打招呼。

“Hi，Alex，Austina，好久不见。”

梁雪琛的英文名是出国前临时起的，除了外国同学会叫她这个名字之外，就只有林语桐这么叫过。她们从始至终都不太熟，用英文名可以更好地保持边界感。

“Grace，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面时，梁雪琛为了归还向程珏借的参考书而出现在他的公寓外，当时大门微掩，稍稍走进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准确地说是林语桐单方面的歇斯底里。

“Alex，你就是个大烂人，你为什么要对我好，让我产生了误会，以为我们之间可以像个正常的情侣那样相爱然后结婚。”

程珏的声音与平日无异：“Grace，你冷静一些。既然我们两家一定要我们在一起，与其反抗，不如我们提前适应不是吗？这两年多来，我在努力学会爱你。”

林语桐早已泣不成声：“那现在你为什么不继续学了呢，你为什么不能真正爱我呢。就算你没有学会，为什么不能假装真的很在乎我呢？”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Grace，背叛这段关系的人是你。”

“你在意吗？你一点也不在意。”女生的声音透露出绝望，“我告诉你他喜欢我的时候你不在意，他陪我去逛街去游乐园的时候你不在意，我和他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彻夜未归的时候你也不在意。Alex，你的演技太蹩脚了，如果真的有爱情的话，怎么会有一个人完全不在意另一半的背叛呢。”

“我可以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继续学习怎么给你爱情，你也别再做疯狂的事来试探我了。”

“你做梦！喜欢才会嫉妒，你不会嫉妒因为你不喜欢我，可我早就喜欢上你了。不对等的感情会让我很痛苦，我不需要你的宽容和原谅。我们分手吧。”林语桐的声音变得冷静，“我会跟我爸坦白，林氏的资源对嘉程来说也不算无足轻重，希望你不会因为我而对林氏赶尽杀绝。”

她夺门而出，就看到不知已经站在门外多久的梁雪琛。

梁雪琛尴尬地向她打招呼，假装没听到他们的争吵。

“我看得出来你对Alex有好感，但他最爱的人永远只有韩祎一个，你甚至没有我的家庭背景，手上的筹码比我还少，你以为我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做到吗？要不是你是韩祎的朋友，你以为凭你自己可以让Alex正眼瞧几眼吗？”

“我做不到，也不想做。”突如其来的评价让梁雪琛心中升起无名怒火，她忍不住回怼，“如果像程珏这样的人愿意努力试着爱上我的话，我就不需要结果了，因为我已经可以从他身上得到资源和财富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你真下贱。”

这是林语桐给梁雪琛留下的最后四个字。

再后来听说程珏断断续续找林语桐沟通了好几次，但关系一旦有了裂痕，过往的努力就成了徒劳。拉扯了几个月之后，终于在那一年的初雪之前，两人以一种还算体面的姿态分手了。

“Austina，没想到你们真的结婚了。当年看到这个消息时，我还不敢相信呢。”

梁雪琛想起两人曾经的对话，露出了一个心虚的笑容。

“Grace，听说你很快就要订婚了，恭喜。”程珏的语气非常客套，“祝你幸福美满。”

林语桐答道：“最终我还是只能跟爸爸选择的人在一起。不过没关系，他的演技比你好，能骗过我就行了。”她的话里不无怨怼。

她从身边服务员手上的端盘上拿了两杯香槟递给程珏和梁雪琛，自己拿了一杯红酒。她向他们举杯：“订婚之后我就会担任林氏的总经理，正式接管林氏的大小事务。到时候还希望能和程总合作愉快，请程总程太太多多指教。”

梁雪琛看着她将红酒一饮而尽，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变得难以喘气。

好在林语桐很快和其他到场嘉宾社交去了，她一走，气压逐渐恢复正常。

令梁雪琛感到意外的是，这一场宴会上会让她难受的人并非林语桐，而是另外一个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该打招呼的人都打了一遍，梁雪琛最近休息不太好加上喝了些酒难免有些头晕，便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这不是梁同学吗，好久不见，没想到麻雀窝真的能飞出金凤凰。”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就在她身边坐下了，随之而来的是令人反感的酒气。

“金公子，我和你只见过一面，也没打算见第二面，何来好久不见？”

梁雪琛认出了这个人，正是那年在班主任的慈善晚宴上对她百般嘲讽的男人——金域集团的接班人金仲宇。

“我对有本事的女人一向充满好奇，尤其是你这种从那么低贱的圈子里升上来的女人。”

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碰了杯，整个人靠了过来，身上的古龙香水混杂着嘴里的烟草味，让她十分不舒服。

“当然，我见过很多女人，靠着床上功夫把男人伺候好当然也可以成为金凤凰。这个圈子里不缺高学历的真千金，你凭其他手段才能爬上来。”

“请你嘴巴放尊重一点，你这句话侮辱的不单是我。”

上一次是老师的慈善晚宴，她不能爆发。这一次是嘉程的答谢宴，她仍然要学会隐忍。

金仲宇满脸通红，看上去已经喝下了很多酒了，说的话也带着醉意。

“我只是好奇罢了，你读过灰姑娘的故事，总不会不知道灰姑娘其实也是个贵族千金吧？我就是看不顺眼像你这样心思都写在脸上却不承认自己手段不光彩的女人，你们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秩序，还自以为是，真让人恶心。”

梁雪琛厌恶地往沙发旁边挪了挪，尽量远离对方，但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这个角落此刻正爆发的矛盾。她咬着下唇，大脑快速思考既可以出了这口气又不会破坏程家颜面的方式。

“雪琛，你和金公子认识？”

程珏的出现仿佛救世主降临一般，他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拉起来护在身后。

“噢，程少爷……”金仲宇歪歪扭扭地跟着站了起来，伸出手打招呼，却被程珏不动声色地推开了。

金仲宇毫不介意程珏的态度，凑上前去：“梁小姐和我当然认识，要不是有我们家支持的基金会，梁小姐估计都没机会出国攀上你这个高枝呢。”

梁雪琛被这番话气得直发抖，程珏轻轻地握住了她紧握的拳头，拍了拍她的手背。

“金公子好像有点儿喝醉了，净说胡话。我在雪琛出国前就认识她了，这机会和她出国又有什么关系。金公子，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讲究自由恋爱，你那一套攀高枝的等级观念是不是过于封建了？”

他招呼一个服务员过来扶着金仲宇，让他们尽快通知金家的司机将他们的大少爷接回去。

“我听说金公子经常喝酒闹事，您再不要脸，好歹也该想着给金家留点脸。”

“脸面？哈哈哈，你们程家连平民丫头都敢娶回家，还好意思教育我脸面？”金仲宇的酒劲越发上头，说话也越来越大声，离得稍微近一些的人都忍不住往这里看几眼。

“直接把金公子送回房里休息，让金家的人去客房里接他。”程珏伸手推了一下金仲宇，让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程珏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的人听清楚：“我们程家擅长发现无价之宝，你没有这个天赋，当然不会知道我找到宝贝时的幸福。”

“雪琛，这里太闷了，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他松开她紧握的拳头，与她十指交握。

等梁雪琛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程珏拉到了宴会厅外空无一人的园林景致里。

她觉得他似乎在生气，但他没开口，她也就没有问，只是任由他带着漫无目的地在园林里行走。

“梁雪琛！”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她一个没注意撞了上去，被他抱了个满怀。

她推开他，问道：“程珏，你好好走路，干嘛突然停下来！”

“梁雪琛，你平时不是尖牙利嘴的吗，你跟我吵架的时候不是特别能说吗，你工作的时候不是气场全开谁也不敢忤逆你吗？”程珏丢掉了所有的风度，反常地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一样大吼道：“人家都当着面侮辱你了，为什么要受这个气，为什么不反驳！”

她怔住了，原来他听到了金仲宇对她说的话。

“你还记得不久前我们在电梯里听到那几个员工是怎么说我的吗，当时你拉住我，告诉我就算冲上去也不能怎么样。”梁雪琛满腹委屈，“他们说得没错啊，我就是在攀高枝呐，我就是在利用你利用程家。更何况金域集团是景云的大投资方之一，如果我为了一时的情绪把金仲宇得罪了，影响到嘉程和金域的合作，我承担得起任性说话的后果吗？”

程珏被她的话问倒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对她充满了偏见，大多时候，她却无法反驳。他以为她对此不在意，他便也顺着她的假意不在意而装作毫不知情。

可当他今天亲耳听到有人那么肆无忌惮地当面说出那样的话时，他比她更难受。

梁雪琛抬眼看了一眼天空，这里的天很黑，今夜的星空很美。她偷偷把满肚子的委屈送给一颗星星，祈求它替她保守秘密。

但下一秒，她被他再次拥入怀中。

程珏靠在她的肩头上，闷闷地说道：“以后不高兴了就要马上说出来，你承担得起任性的后果，我和你一起承担着呢。”

“程珏……”梁雪琛鼻头一酸，这个人果真将他当成了家人，他对家人是极好的，能成为他的家人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对不起雪琛，我那时不该让你忍着这些诋毁。”

“程珏……“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委屈早已消散大半，”我脸上的粉底都沾在你的外套上了。”

程珏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顿了顿后，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总是很懒……平时工作有点忙，所以只能保证一周四更，请大家原谅。明天争取试试加更。

感谢大家的点击、评论和收藏，谢谢亲们的营养液和地雷，唯有认真完结不烂尾才能报答各位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