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一众医生护士推着床车冲出电梯,仪器的滴答声让一切看起来都变得缓慢。
床车上,陈绒惨白的脸和已经在扩散的瞳孔无一不告诉着人们,她要死了。
“绒绒!你看一眼妈妈啊!”陈妈撕心裂肺的喊着陈绒的名字。
看着女儿被推进手术室,陈妈无力的滑坐在地。
手术室里,陈绒突然惊醒,她惶恐的看着头顶刺眼的手术灯。
身体传来一阵刺痛,她才真实的确定了自己在手术室里。
“我是已经死了吗?”陈绒想张口询问,却发现嘴巴张不开,全身上下都只有眼球还能转动,身体不断传来的疼痛告诉她,她没有死,而是即将经历一场没有麻醉的手术。
巨大的恐惧让陈绒的眼睛开始充血,眼球像是快要裂开般的疼痛。
“开始手术。”主刀医生仿佛看不见陈绒瞪大的眼睛,自顾自的拿起手术刀。
“我没有打麻药,我没有打麻药啊!”陈绒的内心崩溃的呐喊着,此时的她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晃晃的手术刀刺进自己的腹部。
“啊。”一阵疼痛后,陈绒猛地睁开眼。
纯白的病房里,没有医生,没有护士,也没有在进行恐怖的手术。
“绒绒你醒啦,做噩梦了吗?”病床旁,陈妈削着苹果,一脸担忧的看着陈绒。
“嗯,没事。”看着陈妈憔悴的脸,陈绒有些愧疚的扭过头。
“深呼吸哦,深呼吸就不怕了。”陈妈拉住陈绒的手。
犹豫了两秒,陈绒还是做了两次深呼吸。
消毒水混着药味涌进陈绒的肺部,导致剧烈的咳嗽起来。
“啊呀,这是怎么啦。”陈妈丢下苹果,慌乱的扶起咳嗽不止的陈绒给她顺气。
“没事,呛到了。”陈绒捂着嘴,向陈妈摆摆手。
“小心一点啦。”陈妈一脸担心的坐下,这个浑身都散发着富态的优雅女人,此时只留下了满脸的憔悴。
陈绒低着头,房间安静下来。
“妈,我想做个肺部CT。”陈绒说着。
陈妈没有接话,得不到回应的陈绒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陈妈在偷偷擦着眼泪。
陈绒看着陈妈小声啜泣的模样,也不再继续追问。
在去年春天,陈绒在学校体检时查出了胃癌,是饮食混乱导致的后果,送到医院时已经到了中后期,并且病情比较不稳定,需要留院观察后再进行治疗,陈妈担心市里的医院对自己的女儿不够上心,把陈绒转到了自己名下的私人疗养院,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里,陈绒执意不愿意接受化疗和手术,她不想变丑,直到现在,尽管胃痛和流鼻血已经成为常态,陈绒也不愿意松口。
“绒绒,我们不做好不好。”陈妈擦着眼泪,哽咽的说着。
看着陈妈红肿的眼睛,陈绒也不再说什么,沉默的点了点头。
醒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陈绒吃了点东西就回床上躺着了,她以前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自从查出胃癌,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辣椒了。
一直玩手机玩到下午,中途陈妈回去处理公司事务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陈绒并不在意陈妈到现在是否还在意自己,因为不管怎么样,陈家的家业都不可能交给一个随时会去世的病秧子,陈妈显然比陈绒更明白这点,不管是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还是再找一任丈夫对陈妈来说都比盼着陈绒好起来更有希望。
吃完药,陈绒就没再去食堂,她的胃痛总是会让人呕吐不止,不吃东西会让陈绒好受很多。
迷迷糊糊的躺到半夜,陈绒被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惊醒。
“陈小姐。”睁开眼,就看到护士推着小车走进来您还没睡啊,很晚了”
“有点睡不着,外面怎么了。”陈绒好奇是什么能让人发出这么凄厉的叫声。
“是一个精神病人,在病房割腕了......”似乎是意识到说出的话不妥,护士没再搭话,沉默的配好药就急匆匆的走了。
“精神病人啊。”陈绒靠在床头自言自语。
被尖叫声吓的没了睡意,陈绒吃了几颗褪黑素才浅浅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陈绒醒的很早,刚睁开眼,护士就进来给她换药了。
“陈小姐今天这么醒的这么早。”护士笑眯眯的看着陈绒。
“睡的没多深,听到推车的声音就醒了。”陈绒搓了搓头发。
“今天只输两个小时液,晚上就不吃药了。”
陈绒点点头,不再开口。
等护士拿着药盘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陈绒喊住了她。
“姜护士,昨天晚上怎么了吗?”
“有个精神病人闹自杀,被巡房护士发现了,她反应比较激烈,吓到你了吧。”姜护士笑笑。
“嗯,还好,她叫什么名字。”
“江雪。”
“跟你一个姓?”
“江边的江。”
“哦好,你去忙吧。”
看着护士关上了门,陈绒熟练的拔下针头,下床换了身衣服,绕开护士站走楼梯下到了花园里。
正值春天,阳光透过树叶斑斑点点的落在地上,花园里的花基本都开了,不知名的野花透着淡淡的清香。
花园是私人场所,除了节日一般不会放别人进来。
陈绒坐在树荫下,微风袭来,倒有了几分困意。
“你是陈绒吗?”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花园门口传来。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陈绒抬眼望去,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生光脚站在花园的铁门处。
“对。”陈绒声音淡淡的。
“可以让我看看花园吗。”
“我不会开铁门”
“是电子锁”
“你觉得我会开吗?”
那女孩点点头。
陈绒抬脚走到门边,开始观察这个锁。
“电子锁。”陈绒摇摇头“我不会开。”
“你也不知道密码吗?”那个女孩问到。
“我不知道,我的房间外面可以直接下来。”陈绒看着她的眼睛。
“我以为你知道”
“为什么”
“你不是这里的老板吗?”
陈绒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她不过只是一个被安放在这里的光杆司令。
“老板就一定知道吗?”
自知理亏,那个女孩不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陈绒问到。
“江雪,江边的江,下雪的雪。”
“江雪……”陈绒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很好听的名字”陈绒笑笑。
江雪是个非常干净的姑娘,黑色的长发,有点偏黄的皮肤,配上她娇俏的五官,看起来是个很健康的美人。
“你好白啊。”江雪看着陈绒感叹到。
陈绒低头看了下自己白到病态的皮肤,沉默不语。
“我后天就要18岁了,你能带我来花园看看吗,我每次都会被护士抓回去。”江雪靠在墙边自顾自的说着。
“我不确定,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让护士去找你。”陈绒回到。
“江雪,你又跑出来了!”护士长粗狂的声音从江雪身后响起。
江雪直接原地蹲了下来,一副要赖在这里的姿态。
“你要一直蹲着吗,走吧,你还要吃药......哦,陈小姐也在啊。”护士长笑着。
“晒晒太阳。”陈绒揉了揉眼睛。
“好的好的,我先带她回去了,不打扰您了。”护士长满脸堆着笑,一把拉起蹲在地上的江雪,带着她离开了。
陈绒并没有把这个插曲当一回事,毕竟精神病人的思维如果被当真了那就乱套了。
但是当陈绒抬头,就看到江雪回头看着还站在铁门内的她一言不发,陈绒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江雪才慢慢跟着护士长走进了电梯。
在护士来换药之前,陈绒躺回了病床上,太阳透过窗户洒在窗前,这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想起了之前的生活,她自嘲轻笑一声。
透过窗户看着今天跟江雪聊天的地方,陈绒莫名心情好了起来,晒着太阳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