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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妈妈,我不认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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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陪我一起来到了弧线娱乐公司的大厅。

弧线公司的总部甚至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个分部,与其在领国的总部镜像而建。在十四岁的我眼里,这里比宇宙还大,简直是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弧线公司有30楼,状似一叶拔地而起的船帆,优美的弧线直插天际。

进门之后,大厦里面的装潢也极尽浮华。先要走上几十阶毫无必要的玻璃步梯,才能到真正意义上的一楼;四处的LED大屏幕,播放着现役偶像的俏丽身影。我和妈妈没有走步梯,而是一进门就乘坐透明的电梯上30楼,妈妈掏出一顶防晒帽,套在我的脑门上,以防阳光透过玻璃晒到我。

“妈妈,一往下看,我腿都要软了。”我抓住妈妈的胳膊说道。我本来就不想来,更不想穿着层层叠叠、镶着水钻的公主裙来。这实在太显眼了,又土又刻意。我宁愿穿着学校的运动服。同学们现在在学校开运动会,我的好朋友小涓和永智肯定都在田径场上奔跑,我要错过永智的篮球赛和小涓的跳高比赛了。

“那就别往下看,”妈妈特别温柔地紧紧抓着我的手。“你看着妈妈,或者看着你的裙子。”

我选择看着裙子上的透明水钻,我的眼睛快被光线眩花之前,我们到了。

我和妈妈局促地坐在黑色的皮沙发上。也可能局促不安的只有我。

“谭忧忧。嗯,我们忧忧今年多大呢?”

“十四了,”妈妈帮我回答。

“唱跳我们上一轮看了,是不错的。但是这个名字不太吉利。我们给改一个吧,谭悦悦怎么样?”

我很不高兴。但是妈妈使劲点头,脸上洋溢出一朵盛开的花来。

“嗯!社长说得很对!谭悦悦就好听多了!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妈……”妈妈紧紧捏住我的手。我想说我的名字可是外公起的,但我不敢说,只好咽了下去。

“悦悦的头很小,皮肤也很白,”社长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停在我面前,打量着我。社长专注的眼神让我有点不舒服。“但是眼睛可以调整一下,”他忽然蹲在我面前,上手捏我的脸。“天哪,这皮肤好滑嫩,这眼光下的汗毛,毛茸茸的,像桃子一样……”

“啊哈哈哈,”妈妈在旁边忽然发出了干笑,“社长,你要不要用马克笔在悦悦脸上画一下要调整的地方,这样比较方便。”妈妈忽然在社长的手指和我的脸中间塞进了一支马克笔。

社长握住马克笔,站起身来,把笔放回到了桌上。

“没事不用了,”社长大手一挥,他的影子像天一样覆盖着我和妈妈。

“从今天起,悦悦就是我们弧线大家庭的一员了!悦悦妈也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了!来吧,悦悦妈,来这里签字。”

妈妈激动得热泪盈眶:“悦悦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我和永智、小涓讲这些的时候,永智说:“你怎么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我觉得妈妈比我开心。而且,我不想当悦悦,我想当忧忧。当了悦悦,我是不是就不能有不开心的时候了?”

“是啊,你得在舞台上,时刻微笑,时刻绽放光芒。”永智说。

我忽然很难过,感觉没来由地想流泪。

“永智,你不要这么说嘛!”小涓说。“在舞台上你是悦悦,和我们一起的时候,和你妈妈一起的时候,在家里、在学校的时候,你还是忧忧呀!我们也还叫你忧忧。”

“小涓,你可真会说话!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呀!”我转忧为喜。

“悦悦,”妈妈忽然敲我房间的门。

“妈妈,不要叫我悦悦,我在家里还是忧忧。”我从床上跳下来,和妈妈说。

妈妈站在门口:“哎呀,你看,我一下子嘴快。好的好的,还是忧忧。妈妈只是想和你说,很快要入社培训了,入社出来就不容易了。等到周末,妈妈带你去游戏厅玩一天,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高兴地拍手。

“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们了,”妈妈说,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我和两个小伙伴,又笑又哭地抱成一团。

“呜呜呜,等你入社了我们就很难见面了。”小涓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她晶莹的泪水比我裙子上的钻还闪。“我送你我最喜欢的sd娃娃,她叫恋梦,你带着她去陪你,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永智也拿出来一条项链:“这个泪滴是蓝玉髓做的,是我爸给我的,送给你。”永智给我戴上。

“哇,永智,你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这一定很贵吧。”

“哎,谁叫我们永智是住在半山的富家公子呢。”

“永智,你觉得我丑吗?”

“干嘛突然这么问,吓我一大跳。”

“因为,因为今天在弧线公司,社长说我的脸要调整来着。”

永智和小涓大惊:“怎么会!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可是我们的校花啊。”

“可能社长见过的花朵太多了吧!”我低下头。

小涓捧住我的脸:“左看右看都是最美的一朵花!忧忧,天天找镜子夸自己的忧忧,可一定不要消失啊!不开心了就看看镜子,你是最漂亮的,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太阳初中最美的女学生,也是我们心里最美的女孩子!”

“小涓,你真好。”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小涓也很漂亮。真的。”我紧紧把小涓送我的恋梦抱在怀里。

小涓和永智回家了。当晚我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我梦见我醒了,从床上爬起来,从卧房去客厅准备倒杯牛奶喝。路过妈妈的房间,我听到一种如歌如泣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呜咽,又像是在咏唱。是妈妈在哭吗?我凑近门缝听了一会,正想进去,忽然又听到了男人的笑声。是妈妈在看电视吧。我放弃了,去了客厅。这一定只是个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梦吧。

妈妈开着车载着我,太阳晒得我暖洋洋的。妈妈说:“把窗户关上,别晒黑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把贴了防晒膜的窗户关上。

“妈妈,”我说,“我们不是去游戏厅吗?”

“先去一趟弧线,我有个文件忘记拿了。你等我一下哦。”

我们停进了弧线公司的停车场。妈妈和我一起上楼,然后她离开了,剩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过了没多久,来了一个护士打扮的姐姐,温柔地和我说:

“是悦悦吧。”

我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

“跟我来。”

“去哪里?我妈妈还没回来。”

“没事,悦悦妈在等着你呢。”

我站起来和护士姐姐走过不锈钢做的走道,这里很冰冷,空调和钢板般的墙壁都很冷。走到了苍白的门口,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能去上个洗手间吗?”

“哦,这边右转。”

我一个右转,再一个右转,然后飞也般地朝着电梯间冲去。护士姐姐在我后面叫我,我充耳不闻。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电梯间,坐电梯下到了一楼,一边冲向门口,一边打电话给妈妈:

“妈妈!他们要动我的脸!”

我一头撞到一个女人身上,丝质的桃红色衬衫贴住了我的脸,我往上看,是妈妈。

“我知道,”妈妈温柔地说,“我替你答应了。是我挑的医生呢。走吧,我们上去。”

我一把推开妈妈,朝门外跑去。

不!我不要整容!不要做手术!我就要长成现在这样!我一边跑一边想。我一跃而起,翻过了弧线公司外面的围墙,多亏常常陪小涓练习跳高。

我打电话给永智:“救命啊永智,快来接我!”

永智坐着家里司机开的车来了。

“怎么了?”

“我要离家出走!我妈妈变了,她现在和弧线是一伙的,非要给我整容!我不要!”

永智眉头紧皱。

“你妈妈竟然不听你的意见吗?可是你已经很漂亮了呀。”

“如果要整容,我宁可不出道!”我喊道。

我听到我的手机不停地叫,肯定是妈妈在打我的电话。

“带我去你家住吧,永智!”

“好的吧。”永智只好同意。

我在永智家住了一个星期。妈妈来找我,永智都说我不在这里。直到实在瞒不住了,妈妈威胁永智的爸妈说她要报警,我才只好出去。

“那我也要报警,”我说,“你,你虐待儿童。”

“忧忧,你都多大了,十四岁早不是儿童了。”妈妈显出一丝不耐。

妈妈的形象在我心里崩塌了。这不是我的妈妈!妈妈现在一点都不温柔,也不包容,一心只想着把我打造成更精致,更完美的娃娃。我一点也不喜欢妈妈这样。我在永智家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早就换成了另一个人,每天都在模仿原来妈妈的动作神态。我在门缝里看到她在对镜子练习,才知道她根本不是我亲生妈妈。

但是梦终究是梦,我得接受这个现实,妈妈不是我最亲的人了。

我隔着玻璃朝着妈妈大喊:“那我就不去当练习生了!你把我丢了吧!”

永智坐在床上唉声叹气。永智也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而已,他也保护不了我。

我打电话给小涓,问她怎么办。

小涓沉吟良久。

“这样好不好,我们直接打电话给弧线的社长求情。”

“就是社长说我要调整的呀。”

“嗯……要么这样,我们打电话给舞梦的社长。”

“啊?”

“我们把你的资料传给舞梦的社长,然后看看舞梦公司要不要收你。舞梦如果要你,我们再和弧线说,如果逼你整容的话,你就会去舞梦。”

“小涓,虽然我们都一样大,但你可真是天才啊。”

我们三个像黑客一样偷偷地给舞梦公司发了邮件。

舞梦公司第二天就回复了,叫我去面试。

“你看啊,你这被舞梦承认的美貌!”

我鼓起勇气拿起了手机:“我自己和社长说吧!”

我泪水涟涟,无限诚恳地和弧线社长讲了来龙去脉。不知道社长是被我的情感攻势打动,还是真的很讨厌竞争对手舞梦公司,社长竟然答应了我的要求,还答应我会说服我妈妈。这件事情多亏了小涓圆满解决。但是,从此之后我对妈妈就另眼相待了。我宣布,小涓才是我的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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