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我脸上，我无声地抽泣，不敢发出声音，直到眼泪都流干了，才进入了梦乡。半梦半醒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晃。我睁开眼，看见宿舍的门开了。我赶紧又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瞟向清美的床。

清美竟然不在床上！大半夜的，清美跑到哪里去了呢？该不会是去私会什么人了吧？如果被我抓到，岂不是就能让她自动退出了？

想到这里，我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

宿舍的走廊和学校的很像，煞白的墙面，在夜晚都阴森森的，两边垒着大家放包放鞋的寄存箱。我一路贴墙前行，一直走到了防火门的门口。防火门没有锁。我拉开防火门，走楼梯下去。如果贸然搭电梯，肯定会被监控拍到，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先是从楼梯下到一楼的舞室，舞室里空无一人。还好，要是看到清美这个时间还在跳舞，那我还是直接退籍吧。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忽然远处的走廊拐角飘过一个身影。

我揉了揉眼睛。是我的幻觉吗？那似乎是一个穿着飘逸纯白色长裙的少女。这么看来，大概不是清美，睡前我注意到，清美穿的是比较紧身的黑色丝绒睡裙。

我大着胆子往那边走去。

白裙少女似乎走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走道里。这里的装潢完全变了。从白墙变成了木质的墙面，墙上还挂着雕花画框的油画。我仿佛一下穿越到了宫廷里。我正想跟上去，忽然有人一把抓住我，把我拖了回来。

我刚要尖叫，这人一把捂住我的嘴：“别出声！是我！清美！”

还真是清美，我闻到了她身上带着清茶味道的馨香。

“走，快回去。”清美不由分说地拖着我往楼梯间走。

清美一路连拖带拽，以最快的速度把我拖回了宿舍，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李清美，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看清美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甩开她的手质问她。

“这个人我见过好多次了。”

“啊？”

“其实，很多人都听说过。但是似乎没几个人见过，我是其中一个，现在你也见过了。”

“天哪，”我感觉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这人到底是谁呀？不对，这人是人是鬼？”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弧线公司练习生之间的传说，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不能和经纪人提，也不能和其他工作人员提。你刚来，可能还没听说过。我都来了两年了。我和其他的练习生，我们管她叫弧线公司的海蒂。”

“海蒂？”

“就是《阿尔卑斯的少女》里那个海蒂啦。大家觉得这个女孩子是在梦游。”

“这真的是个人吗？”

“是人哦，”清美说，“我试过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撒过面包糠，她是能留下脚印的。”

“清美，你还挺有心思的嘛。”

“但是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梦游啊。你跟过去的那条路，我也去过，那边通向社长办公室，还有权限门呢。”

“权限门？又是什么新东西？”

“就是要刷权限卡的门，说明需要一定权限才能进去。我怀疑那条走廊上肯定戒备森严，有监控什么的，所以我远远看了一下就没过去了。你可不要去给自己找麻烦啊。”

“我知道了。”

“你给自己找麻烦，也就是给我找麻烦啊。”

“那么清美，你又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了呢？难道你也梦游？”

“不瞒你说，我是睡不着，想去舞蹈室……”

“练舞吗？清美，你本人比鬼故事还可怕啊！”我喊道。

我没看错吧，清美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不，你要是知道我的身世，就不会这么说了。我的身世才叫比鬼故事还恐怖。”

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

但是清美似乎谈兴正浓，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我来当练习生，是要替家里还债，所以我是一定要出道的。如果我对你太严苛，那是因为我对自己更严苛……我一定要做到唱跳俱佳。每天上舞蹈课的时候，只要看到有练习生的舞步跳得比我好，有动作值得我学习，我一定要当天把它练会。你肯定也看出来了，我不是天赋型选手。其实我很羡慕你，你真的很有天赋，唱歌也特别好听，你那种有辨识度的小奶音，整个公司都没有其他人有。你相信我，我这两年可是详细关注了所有练习生的实力。虽然你是空降的，但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vocal。我每次看到你摆烂，就觉得很难受，你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

清美这一番话说得我脸都红了，我对她大为改观。

“你家里……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我亲爸去世得早。我妈妈改嫁了，我后爸有赌瘾，欠下了一屁股债。”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我早早就练跳舞，出来当练习生了。我本来想去当平面模特，但是我似乎身高体重还不达标，只有跳舞是我最擅长的。练习生时期也没有什么收入，我还靠我妈妈给我寄生活费。”

“清美，我没想到你这么辛苦。之前看你在舞台上那么自信的样子，还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呢。”

“我在舞台上也很紧张啊！但是，你不要可怜我，我后爸已经戒赌，也找到了工作，会慢慢好起来的！”

看到清美这样自我安慰，我不由得觉得她身世凄惨，她的严格也是情有可原的。

“清美，其实我并没有你这种动力，”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妈妈逼我来当练习生的。我自己其实更想上学。我在学校里有好朋友，我也喜欢上文化课。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的语言又不熟练……也没什么人陪我玩，我很无聊寂寞，也很有压力。如果说我太拖你后腿了，那我……其实我也……”我也没办法啊，我很想这么说。但是清美一定只会觉得我是太懒了。

果然，清美听了一脸闷闷不乐。

“我也不指望你和我一样用功，”清美说，“但是我希望你至少多努力一点。你的语言问题，我可以多给你辅导。”

“那就太麻烦你了……”我捏着衣角说。“清美每天自己练习都那么久了。我会为了清美多努力一点的，你不要担心。”我想了想，转换了话题：“话说，我觉得那个海蒂，应该不是在梦游吧。如果是在梦游，她要怎么穿过权限门呢？还有，如果那条走廊上都是监控，社长他们应该早就发现她的行踪了吧，怎么不出来管管呢？”

“社长和工作人员肯定是默许她在那边游荡的。”

“我意思是，大家更有可能是默许她在那里出入。但是如果发现她梦游的话，很有可能会进行干预，毕竟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会梦游到哪里，碰到什么人，感觉还挺危险的？”

“你说得不无道理。”

“而且她的权限应该很高。各位高层宁愿冒着被我们发现的危险，也不去制止她。”

“是的，从各方面来说，这个人的存在都很不合理。要不是亲眼见过她，还见过她的脚印，我根本无法相信她的存在。”

“你见过她的脚印，那么她是穿什么鞋的呢？还是光脚在走？”

“她是穿了鞋的。具体是什么鞋不知道，但是肯定是硬底的，能留下痕迹的鞋。皮鞋或者是球鞋。”

“那就更不应该是梦游了。”

清美神情奇怪地看着我。“悦悦，我发现你还挺有推理能力，挺有逻辑的。海蒂出现了这么久，从来都没人这样去推理过。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道理。她应该就是在……散步。或者是有什么目的地，正常地在走路。”

“对，感觉她只是深夜在弧线公司里走路而已。就像我们白天在这里走来走去一样。只不过她的打扮有点吓人。”

“但是，我们仍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最合理的推测，就是她仅仅是一个夜班工作人员。”我说。“不过，她权限应该很高，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折腾这一番，很晚了，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