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对仙道“偷腥”那件事的反感,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不觉有所淡化。
他也惊讶于这种心态变化,后来想想那一幕多少有些反常,仙道不是没底线的人,是否当中另有隐情。
时过境迁,探究不必,再说分手原由复杂,不单单一件糟心事。
流川自此懒得重新跟别人交往,打开心扉太麻烦了,也不值得。
分手三个月后,他无法否认夜深人静时,还在想念那个人的体温。
与欲望无关,灵魂渴求比上瘾更难戒除,从始至终他爱得难以自拔。
从未正面告诉曾经的恋人,有多依恋,有多不舍,才会在对方提出分手两个字后崩溃。
那些触手可及的温柔,那个朝思暮想的怀抱,一旦失去,像皮肤剥离血肉般残忍。
流川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已经这样了,念念不忘前男友,很羞耻很无奈好吗。
想及此,他甩了甩头,在仙道前来个访前,理好衣容,调整好情绪。
“节奏蓝调最早被称作节奏怨曲,R.K,有人评价说,你目前的风格与古早怨曲相似度越来越高,你怎么看?”
仙道专业性极强的提问,丝毫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R&B一路演变,受到很多其他音乐形式影响,节奏也比Blues更为明快,更适合流行乐。我还是偏向复古,那种经久不息的情感传达,是现代城市布鲁士缺乏的。”
流川回答得中规中矩,尽量将锋芒内敛。
个访进行得很顺利,毕竟两人太熟悉彼此了。
仙道收好录音笔,还是那个温文和煦的笑容,“等下另有安排吗?”
流川略有诧异,“暂时没有,怎么了?”
“我想回湘南看看,要一起吗?”
这算什么邀约?
湘南只不过是前一个夏天的记忆而已。
那个夏天,仙道非要带他去湘南海边,因为外婆孤零零在那里独居。
外婆很固执,不肯随仙道去东京长住,即使特意为她准备的公寓也不要。
“大城市没意思呢,还不如镰仓!”外婆如是说,慈祥的目光在流川身上巡视。
流川对湘南不算太熟,所以第一次与海有了亲密接触,真的很好。
“可能还有些你落下的东西。”仙道怕他不同意,还忙不迭补上一句。
去吧,反正写不出新歌,权当采风,或是……再有个机会与他同行。
出发前,流川又暗自觉得自己可悲,千万不要再多想复合的念头,仙道说过还能做朋友。
到了镰仓才知道,外婆三个月前去世了,算算日子,大概就是分手后那个礼拜。
仙道是来收拾旧屋的,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父母远在国外,全权交给了他。
看到那一面墙的旧CD,流川不由微笑。
他想起第一次来,仙道对他说中学时代最过瘾的事,是听着音乐钓鱼。
仙道竟喜欢这么老人家的爱好,与眼前这个追逐潮流前沿的男人完全不重合。
两人很有默契地坐在海岸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讲讲相熟的制作人,或是唱片公司老板。
心平气和,是许久不曾有的氛围。
然后事情有些失控了。
太久没活动,仙道非要去海里游泳,让流川待在岸边等他。
等待太无聊了,流川想勉强跟上他,谁知水性一般的他腿开始抽筋。
如果就这样沉下去溺死在海底,仙道会不会自责?后悔莽撞带前男友重回故地?
胡思乱想中,流川感觉肺被四面八方的海水挤压,大脑也处于缺氧状态。
他不想放弃,可越挣扎越是浮不上去……
等恢复了意识后,流川望向那双眼眶泛红的眼睛,觉得这一幕讽刺得像个烂俗的八点档。
落水营救,还能再衰一点吗。
感情消退,还能再救回来吗。
以这种意外,他“回”到了熟悉的怀抱,趁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再停驻一会吧。
眼泪差点止不住了,仙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又一次任性,差点让他失去曾经最想保护的爱人。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不如……再沉沦一次好了。
可能镰仓真的有魔力,过去现在之间的裂缝,拿错失的遗憾黏合。
黏合的方式再俗气不过,他们躲在外婆留下的旧屋里,以超乎寻常的激烈交缠,表达无声的痛楚。
两具躯体密不可分,迅速飙升的体温熨干了湿漉漉的衬衣,随后它们又被丢在一边置之不理。
他们好像没有尝试过如此用力的交缠,直至遍体印痕,浑身脱力,内在绞痛。
流川能感觉到,对方像要彻底嵌入自己的灵魂那样,不再掩饰独占欲。
流川始终没有闭上眼睛,看着对方逐渐沉沦,偶尔睁眼对视惘然。
他们无与伦比的音乐天赋,强烈灼热的表达欲,在感情面前,一点都发挥不出来。
他们只能凭借身体去叩问对方,乞讨对方,抚慰对方,弄痛对方。
你还爱我吗。
你还痛着吗。
我们的节奏怨曲如此陈词滥调,可你还在乎吗。
临近尾端,流川抑制不住的内心绞痛迫使他再度咬上仙道肩膀。
恰好是同一个位置。
仙道一怔,然后他感觉到微微刺痛。
因为不深不浅的伤口,很快被泪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