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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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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言行忙着整衣正冠,去赴上峰的宴请,并不知道施海晏这个与他颇为相似的儿子在做什么。

施海晏与郭洪叫了热水,两人洗完澡喝了药,就去养精蓄锐,谋划将其他人往水里拖。

日头西坠,如今临近春日,天也渐渐长起来,施海晏回西溪院换上一身红袍,敲开了施康宁的门。

施康宁察觉到他精神不定,眼神很是疯狂,便假装同意:

“堂哥那你先去抱鹤院等我,我换身衣裳就来。”

施海晏不疑有他,乐颠颠走了。

等他走远,施康宁哼哧哼哧跑去清芳院找施梨月拿主意。

施梨月正要传饭,听到他来,只能叫厨房将荤菜都撤下去,只留了些素菜在桌上。

施康宁坐在桌前气喘嘘嘘:

“姐,大堂哥找我出去玩,我感觉他神色怪怪的,像是没安好心。”

施梨月递上碗粥给他,淡淡道:“他有说去干什么吗?”

施康宁接过粥搅动两下:“没,就说带我去个好地方见识见识。”

施梨月瞥他一眼,端起粥缓缓用了一口:

“你到机灵,别与他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她心里却是冷笑,这施海晏,死到临头还要找人垫背,果然是天生的坏种,根上就烂了。

施康宁点头应着,陪施梨月用了顿饭。

“姐,你每日就用这些?”

施梨月道:“那自然……”不是了,在你来前,刚撤下去六道菜,害婉碧与婉玉坐小厨房里美美大吃一顿。

施康宁两眼含泪,又从腰上解下荷包交给施梨月,哽咽着:

“姐,我不知你在京城居然过得这种日子……你受苦了,这些钱都是过年长辈们给的,你都留着,添置点东西。”

施梨月对他的美意向来不会客气,伸手接了就塞进自己袖带里。

“过了二十你就得去书院念书,功课准备得如何?”

施康宁不好意思地缩缩头,“这,这不忙着过年嘛……”

她一听就知道,这死小孩估计打夫子家回来就没翻过书,但她早也料到这番情形,也不生气:

“如今上元节都过罢了,收收心好好看书,别等到时候夫子一问三不知。”

施康宁蔫蔫地看向她,没敢说“鳌山都要摆三天呢哪里过罢了”。

施梨月看他这幅样子就想笑,拿了一匣子点心送他:

“你若是害怕施海晏堵你,要么去老夫人的栖子院,要么就在我这儿坐着看书。”

施康宁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并不想学习,于是选择拿上点心去栖子院当摆设。

等他走,施梨月叫来婉碧与婉玉:

“木掌柜送的消息,施海晏已经得了花柳病,是时候给他揭出来了。”

婉玉笑道:“这倒是赶得巧,若是再迟几日,怕还没个好日子呢。”

施梨月一听也是笑:“安宁侯正月十八做寿,咱们少不得去热闹热闹了。”

正巧林氏也在与老夫人说这事儿,今日安宁侯府上专门派了小辈来送帖子,将该请的都请到了。

老夫人便点头说去,正好与京中这些夫人们走动走动,棠枝与梧青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正好邢氏在场,也不好绕过施梨月,林氏只好派人来问她,原本打着她不愿出门的主意,结果施梨月居然一口就应下了:

“自我娘回京后,我们还未曾一同出席旁人家的宴会,趁着我还未出门子,也该一起走走。”

小芍回去原话回了林氏,林氏也只好叫媳妇婆子早些准备,到时全家一起出门。

既然全都要去,也不好将郭家的人留在家里,便一起领上。

*

到了十八这日,林氏送来的衣裳婉玉看都没看,只挑了支素净的簪子,添到施梨月头上。

众人早就习惯了她这样打扮,见她穿了件初桃粉的褶裙,搭一件月白色掐金斜襟袄,也算过得去。

邢氏见了她又是吹胡子瞪眼,那头林氏催着上车,只好斜她几下,捏着帕子上车陪老夫人去了。

今儿吕家宴请的都是勋贵人家,普通官员留到明日,后儿才是宴请亲戚朋友的日子。

郭家哪里见过这场面,郭潇郭湘两姐妹跟紧了施棠枝这个表姐,就连郭洪这个横行无忌的夯货,也跟着施海晏不敢造次。

虽然同为列侯,吕家与施家又有不同,吕家乃是世袭罔替的世家,施家才是新贵,且袭爵时世代降袭,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白丁。

众女眷到吕府门前换上婆子抬的软轿,穿过垂花门才下轿来,被丫鬟婆子迎进去。

从老夫人开始,小辈依次见礼,才被吕夫人拉着坐下。

吕夫人看着要年轻不少,说话倒是周全,施梨月只与姐妹们坐在一起安静听着。

花厅里大大小小媳妇丫鬟,来回脚步声都几不可闻,足见吕夫人管家严厉。

坐了不多时,吕夫人带着众人去院子里赏灯。

此时日头正好,院里的花灯并未点亮,但看着也是极精致漂亮。

一行人转过道月门,忽见水上飘来几盏晶莹剔透的莲花灯,众人称奇,吕夫人笑道:

“先前存的冰,正好冬日不易化,就命匠人雕了点冰灯出来,也就看个稀奇。”

施梨月扫了几眼,这莲花灯做得极为巧妙,怕是用整块大冰一点点削出来的,冰块也极为纯净,舒展的花瓣在阳光下映出光辉,甚至能看到其下的水面。

不一会儿,莲花灯便顺着水流飘过桥,往湖里去了。

冬日湖面上阴凉,众人不愿再去,顺着岸边走远了。

等到中午,吕家开宴,也是后院搭了台子,叫戏班子来唱戏,又有些和尚道士来念经祈福。

男人们则在前院喝酒解闷。

此时院里各家丫鬟婆子来回走动,婉碧便找机会跟着吕府丫鬟出去走了一趟。

她顺着绿漆雕花的抄手游廊一路走到前院,看清小丫鬟上酒的顺序后,脚下踢出石子将还未进门的小丫鬟绊了一下。

小丫鬟端着酒壶立即向前扑去,被她一把抱住,右手上的小药丸趁机塞进了酒壶口里。

“你没事吧,走路小心点。”

丫鬟见酒没打翻,连忙道谢,婉碧摆摆手,绕了一圈,见这壶酒放在施海晏那桌,这才走了。

回来后她并未着急与施梨月说话,而是冲她眨眨眼。

施梨月便知道事情成了,等开宴慢条斯理用着素菜。

这药丸是婉玉昨天才配的,为了药效好些,还专门找木掌柜要了施海晏的药方。

药丸入酒后无色无味,旁人喝了没有影响,只有施海晏与郭洪两人,会血气上涌,变得兴奋失去理智。

等到宴席散了,姑娘公子们都各自去耍,与郭洪如出一辙的纨绔也在施海晏身边凑了几个。

几人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乱晃,忽然碰到一行身着海青色大袖道袍的坤道。

其中一人在人群中极为显眼,未施脂粉却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清秀感。

郭洪与施海晏当即变了脸色,眼睛都转不动了,上去拦着人搭讪,其他几人也忙跟上围住这位道长。

一群色鬼聚头,喝了药的与没喝药的竟分不出区别。

“小生这厢有礼了,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那坤道打了个稽首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山清子,诸位有礼了。”

说完便要走,却被郭洪伸手拦下:

“这位道长,我一心向善,不知道长可否助我。”

山清子却低头道:“诸位善信若有困惑,可去城外青阳观寻我师父,我师定能为诸位解惑,贫道先告辞了。”

施海晏几人那肯放她走,先前走的几位道士见她没跟上,又被人围了起来,一脸惊慌忙去找人,剩下的赶紧来为山清子解围。

“几位公子,我等乃是出家人,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郭洪嘻嘻哈哈道:“正因为山清子道长乃是出家人,才能助我脱离苦海,是也不是?”

身旁几位公子哥顿时前俯后仰大笑起来,说些没皮没脸的欠锤话。

方才去叫人的道士还未回来,剩下这几个又奈何不了郭洪几人,急得直打转,嘴上喊着:“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却被施海晏几人扯到了一边去。

那山清子神色淡淡,垂眸道:“我劝几位公子还是速去罢,莫要在此纠缠。”

施海晏大笑一声:“莫非道长是嫌此处不好,那也行,不如你说个地方,我们跟着你去,咱们一起讨教讨教道长高招。”

正拉扯前,那叫人去的道士带着十余带刀侍卫绕过圆洞门往这边跑来。

山清子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转头看向为首那位侍卫:“这几位公子酒气上头,给他们醒醒。”

施海晏向前一跨,昂首道:“我乃平远候府长……”

另几人也不甘落后,忙亮起身份。

“我爹可……”

话还没说完,几人就被侍卫一手一个揪起来,凌空丢进几步外的湖里。

“噗通——”

如今天气渐暖,湖面早没了冰,但湖水依然冰得刺骨。

一群纨绔子弟被丢进水里后,酒色冲昏的头脑总算清醒几分,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忙在水里扑腾起来,盘算着怎么才能将事情瞒过去。

看着旁边凶神恶煞的侍卫,旁边站了一圈小厮没一个敢上前救人的,只好站在岸上看他们扑腾,连喊人都不敢。

半晌,等他们在湖里凉够,侍卫才用杆子将人捞上来。

这时山清子与其他道士早已走远,郭洪心中还惋惜,居然没能再看一眼。

侍卫看着地上衣衫尽湿浑身狼狈的一群人,冷笑一声:

“以后把招子放亮些,小心行差踏错,招惹了不该惹的人,给家里引去祸端。”

说完,丢下这群人便走了。

旁边的小厮这才扑上去将自家主子扶起来,拿腰间别着的手巾给擦擦脸,忙找吕家的下人准备热水更衣。

郭洪与施海晏互相掺扶着爬起来,一群人骂骂咧咧走了。

吕家大公子听闻,忙叫人备东西,自己带了个大夫往来赶。

一行人正好在海棠门前汇合,一起出现的,还有听闻此事赶来的吕大人等人,而吕夫人带着女眷,正从抄手游廊上转过来,眼瞅着就要到了。

吕侯爷身后几人看见自家孽障,气不打一处来,又顾忌着主人家在此,没有直接动手。

自家子弟参与其中的几人纷纷向吕侯爷告罪:

“犬子无状,在府上惊扰了贵客,又扰了侯爷雅兴,真是惭愧。”

吕侯爷看似安抚实则火上浇油:“诸位不必如此,我倒是无妨,只是那山清子道长乃六公主替身出家,又难得与六公主还有几分相似。想来诸位也知道,六公主素来受宠,也不知这事会不会传进宫去。”

郭洪等人一听,霎时脸色巨变,只以为那山清子点子硬,没想到竟有这么一茬关系在。这下回去,怕是躲不过一顿好打。

有那脾气爆的,直接上脚就踹:“我叫你一天混七混八不学好!”

吕侯爷皱皱眉,叫人拉开,看这群小子浑身狼狈,也不好再苛责,叫小厮带人下去更衣,又叫人备些热姜茶来。

说话间那边的女眷们已经走近了,吕侯爷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自家夫人,怕冲撞到她们,忙带着人离开。

却有丫鬟上来打听出了何事,那些夫人一听,顿有几人慌神,要去看自家不成器的儿孙。

吕夫人只好将她们带去客院,一路还安慰道:“已经请了大夫,诸位不要太过忧心。”

等她们匆匆赶过去,这群已经变成鹌鹑的贵公子们都已换好衣裳,正坐在前堂等大夫把脉。

众夫人们先是责怪,看着儿子孙子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软了心肠:

“你这个小冤家啊,我睁眼一日愁你一日,那日我闭了眼,也早早落个清静。”

大夫在这般吵吵闹闹的环境中把完脉,却似有心事,吞吞吐吐半天不开口。

有一急性子的夫人忙说道:“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我们还能把你怎么着不成?”

那大夫气一横当即开口:“这几位公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不免寒气入体,今日多注意保暖,我开幅方子,抓几方药吃了也就罢了。不过……”

他看着施海晏与郭洪二人,直言道:“二位公子染了花柳病,还是要注意忌口,方才居然喝了姜茶又饮了酒,既然还吃着药,这辛辣之物断不可再吃,才是长久之道。”

这话像一柄巨锤,狠狠将钉子向林氏头顶砸去,瞬间凿穿了她的意识。

林氏像一扇年久失修被虫蛀塌的木门,转头时甚至能听到她脖子发出的咯吱声——

“你说什么……你,我没听清,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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