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有点担心这伤是否会影响他接下来的拍摄，白狄飞却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儿，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没事儿就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汪着一潭水，好似想要和她再多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谢腾心里一热。

其实她理解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个正常人看见差不多一百多斤的猛兽一般的巨型犬扑了上来，都会本能地心生畏惧和躲避开来。

而他，却护住了她。

过往的日常现在变得逐渐可贵了起来，三天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

最后一晚，白狄飞把谢腾带到了一个氛围很好、安静高雅的餐厅里，开了一瓶酒，他看着谢腾试了几口后，试探着说：

“笑笑，你觉不觉得咱们俩个很搭，在一起很舒服。”

“那还用说，相处的好，也是最好的饭搭子。”

“不只是饭搭子，咱们的经历很相似，心情灰暗的时候我们能互相陪伴。”

白狄飞好像在试图带节奏。

谢腾沉默了片刻，其实他俩的经历只是模糊的相似而已，他还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算是吧，来，姐妹，为我们的友谊碰一下杯。”她欢快地说。

白狄飞脸沉了下来，一声不吭，谢腾就自娱自乐地把杯子伸了过去，碰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酒杯。

“别总叫我姐妹了，我是男人。”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谢腾，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软糯磁性。

“好的，大男人。”谢腾又欢快地自顾自碰了他的杯子。

白狄飞鼓起的勇气似乎泄了下去，突然他好像灵机一动，话锋一转：

“最近同剧组有个女孩子追我，天天给我发信息呢，长得还挺好看的。”

谢腾笑了起来:

“你已经有一个假女朋友了，你营造直男的人设嫌不够，难道还想营造海王人设吗？”

白狄飞气坏了：

“我跟你说过，我不是男同，我就是……”

他皱了皱眉头，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谢腾真的不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她眼里，白狄飞对她虽然很有吸引力，但她说不清楚是哪方面的，应该就是喜欢日常相处的那种朋友间的吸引。

她是个直女，也算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她只正经谈过一次恋爱，就是和江瑞勤谈了六年。尽管在国外很多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男女之间的知识她了解的不少，少女叛逆期时也参与了富二代们玩儿的很野的几个圈子，但是她并不了解男同的世界，确切的说，是心里有抗拒。

她没有腐女的癖好，商场已经够复杂了，她的趣味来源却从不复杂。过去的几年里她把所有的大脑空间都留给了工作、父亲，还有江瑞勤。

但是今天她觉得可能白狄飞就是想跟她说这些，朋友之间如果要往深了处，只是表面肤浅的了解可能真的不行。

“虽然你怎么了？”谢腾鼓足了勇气问。

“坦白说，我有一阵子差点以为是，但我真的不是。”

谢腾沉默了。

“阿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如果你见过他，你就会被他身上强大的魔力所吸引。”

“你知道吗，我那次在游乐场看到你手捂胸口跪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真的很像他。”

她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几个月两个人相处的这么好了。

“他去世后，我满脑子都是他，一个月瘦了二十斤，所有人都担心我会随他而去。”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他的秘密恋人，但真的不是我，是另一个男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但阿欠在去世前确实跟我表白过，他表白的很疯狂……只不过……我狠狠拒绝了他，没几天他就去了，有人说他是因为抑郁，也有人说他是入戏太深把生命献祭给了舞台，但我……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后的那根稻草。”

谢腾看见他的眼睛略微发红。

“他去世后我有段时间脑子很混乱，和女朋友也分了手，她和所有人甚至我爸妈打电话说我因为阿欠发疯了，因为我……身体出了点小毛病，而且、而且我也没有办法继续在舞台上跳舞了。”

“去年最困惑和痛苦的时候，我甚至以为……我确实喜欢过他，后来有人问我和他是不是恋人，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因为我脑子里想的是我在阿欠去世前，我拒绝他的那些话，说的有多难听。”

“事情过去快两年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身体……也好了，我真的不是。”

白狄飞抬头看着谢腾。

谢腾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好像懂了，也没懂。她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对自己而言重要吗？

她知道的是她只想让两人维持目前的关系，不要有任何尴尬的变化，尽管她知道这样想有那么一点点自私。

她看到面前那个精致完美的脸庞上局促不安的眼神，还有桌上神经质般颤动着的纤长白皙的手指，突然有点心疼。

“亲爱的，不管你是什么，我都支持你，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谢腾忽然觉得这口气怎么有点像看过的网上的粉丝给他的评论。

这话听上去很温情，略带有闺蜜间那种油腻的套路，她几乎确定白狄飞听了会开心。

但她意外的发现他听了后看上去更加失落了。

两人沉默地回了家，第二天谢腾照旧送他去了机场。

白狄飞一直沉默不语地在前面走着，他高高地仰着头，冷漠倨傲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坚定，再加上他鹤立鸡群的身高，看上去有点让人凛然生畏。

他要转身进安检的时候，谢腾一下拉住了他，哄孩子一样抱了抱他，还拍了拍他后背。

他冷着脸，任她摆布却一声不吭。

谢腾看着他渐渐远去的颀长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等她回到家，发现手机里有他两条短信：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

【飞机落地前，我需要你的答复。】

谢腾头很痛，这样的变化她既隐隐有点预感，又完全没法相信真的是这样的方向。两个小时太短了，还不够她脑子里掠过两人所有的过去和相处的细节，她就已经烦躁不堪了。

她真的有点怕失去白狄飞。

但归根结底，她没有搞明白自己对白狄飞是什么情感，而且他的取向还是有一定迷惑性的，所以答案肯定是不可能的。

为了早点终结两人的烦躁，尽早面对事实，她犹豫了半天后，给他回复：

【我们就像以前的样子，不好吗?】

等到晚上快12点，那边才回复了三个字：

【我不行】

之后任凭谢腾如何的联系他，白狄飞都没了声音。

谢腾没了办法，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和他联系，习惯了两人之间粘腻的关系，这种情感的依偎和需求感是她之前从没有过的。

她已经没有了亲人，这样骤然出现的感情真空让她觉得好像窒息一样的痛。

她决心试图用工作去填补这种空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