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05.
楼里其他班传出寥寥几声惊呼。
教室里的人,不知何时也已经走的只剩他仨。
伴着楼底下大爷的大喇叭喊话声,三人锁了门离开。
下楼梯时,闻筝紧贴墙根,一步一步走得像盲人摸象。
林一杨被逗乐:“这么怕啊?”
闻筝叹了口气,点头又摇头:“在夜间或者光线昏暗的地方视力就不好。”
她下意识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觉得楼梯道里很黑,殊不知动作被身后两男生看得一清二楚
“夜盲症?”林一杨稀奇。
“呃,也没这么严重……怕黑怕摔而已,毕竟挺疼的。”
话音未落,突然从身后上方笼罩过来一团光。
闻筝回头看,是许则成手机开着手电筒。
她顿了下,还是开口:“谢谢。”
男生摇头,“看路。要没电了。”
果然,这才没多大会儿,手电筒光芒就暗了两度。
“快走吧我们,被大爷关楼里过夜就搞笑了。”林一杨也拿出自己手机按了几下,开机后秒关。
尽管蒋伟平三令五申,带手机进班的同学还是不在少数。
闻筝没有,一是她在学校比较守规矩,二是家里不让。她只有一块智能手表,在书包里。
下到一楼时,亮光骤然消失,闻筝胸口一怵,被拦在楼梯口的铁门门槛绊了个踉跄。
惊呼尚未出口,就被出手捞住。拦在后腰的手臂肌肉紧绷,身边人带着她转过折角又下了两层台阶,彻底出了教学楼。
相贴的温热皮肤终于分开。
“回头看,这教学楼通道,真像在黑暗中张开的深渊巨口;吞掉我们,如纸般苍白的青春。”林一杨没注意这边情况,大发诗性。
闻筝定神。
夏夜的风潮湿燥热,吹过来,触感像轻柔绵密的蜘蛛网覆盖并融化进肉里。
像隐秘角落无言的挨挨蹭蹭。
她不可抑制的小幅度甩了下胳膊。
望向许则成,启唇,喉咙发紧,怦怦跳动的心脏仍未落回实处。
“嗯。”许则成应下她没说出口的话,无非又是致谢。解释手电筒突然熄灭的原因是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
两人挨的有半米远,许则成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隐在夜幕里模模糊糊的,像刚才的一切。
—
刚出学校大门,闻筝就看到了等在车外的闻风致。
她回头对林一杨和许则成说了句再见,慢腾腾朝男人走去。
“爸爸……”
“怎么了?”闻风致接过书包,好笑地揉了揉女孩头发,“蔫了吧唧的小豆芽菜。”
闻风致给她拉开车门。
闻筝一上车便彻底没了力气,歪倒在后座,手背压住酸涩疲倦的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好困……”
“别睡啊,你中药还没喝。”
一听这个闻筝嘴里就发苦,“不喝行吗?”
“不行。”
闻筝头抵住车门,无声地撒了会闷气,拔高声音强调:“我眼睛已经好了!视力5.0!坐最后一排都看得清黑板!”
闻风致哼笑:“去和妈妈说吧。”
车稳稳前进。
闻风致突然觉出不对,挑出她话里的几个字问:“你现在坐在最后一排?”
快滑到车座下的闻筝坐正,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哼了声:“打个比方懂不?修辞手法。”
坐最后一排这件事,她到现在都还没和家里说。
她自己觉得这个位子没什么,怕家里不同意,到学校找蒋伟平另调。
这太尴尬了。
如果发生,她没办法再面对蒋伟平了。
还是先瞒着比较好。
而且,下次月考后应该就会重新排位。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闻风致问。
闻筝又在后座歪倒,降下一点车窗,光影浮华夜景温柔,风热热的吹在脸上感觉惬意,她轻阖上眼,“还不错……”
昏昏欲睡中,空白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期中考试后再排座位也没关系,也许……
-
周五。
上午放学时,闻筝接到林一杨的郑重其事地通知,说午饭后到这一排最东边的空教室,开组会。
他们班分组是按排,一横排算一组。由于第九排只有许则成和闻筝两人,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合进前面一排,拼成了第八组。
·
闻筝吃完午饭就按林一杨说的来到了空教室。
她感觉自己已经够快的了。
可推开门,人已到齐。
一众男生明晃晃聚焦过来的视线着实有威迫力。
闻筝手扶在门把手瑟瑟站着,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声迟到。默默在心里,把林一杨口中这个“组会”的严肃程度升了一个级。
这些可都是不惧蒋伟平死亡注视,宁愿在走廊站一整个早读,也不愿早起五分钟的群勇者。
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过?
不但如此,更离谱的是,闻筝从这齐刷刷扫视过来的目光中,隐隐品出“快!跑!”二字。
像过来人对后入者于心不忍的同情。
“……”
“抱歉,来、”闻筝抿唇:“晚了?”
女孩声音轻慢迟缓,带着浓浓的试探意味。
姚远没骨头一样趴倒在桌面上,哼笑了声:“待会儿你就该后悔,为什么没来得再晚一些。”
闻筝抿唇。
扫了眼教室的位置布局,和在班里时一样,脚步驻停了瞬,还是走向许则成旁边的空位。
“好了,人都来齐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站在讲台上的林一杨推了推眼镜。他不怎么近视,平常戴眼镜的目的有俩:看起来更有气质——用他自己的话说,和上课闭着眼睡觉不那么容易被从摄像头里发现。
此时的目的显然是第一个。
经过林一杨摆出新闻发言人的架势一通输出,闻筝终于明白了此刻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长话短说就是:
上一个组长被调走了,现在第八组“群龙无首”,迫切需要推选一个新组长出来。
其实闻筝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大动干戈、像模像样地拿出来商量的。在她记忆中,三年级以后组长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了,基本上没人争,靠无私的人自愿出来奉献。
当然,这个看法她没敢说出来。
因为这群人不但像模像样地聚在这里,还制定了一番非常复杂的“组长大选”规则。
听说是从阿美莉卡那里借鉴改良来的。
更公平、公正、公开。
特意为第一次参加大选的闻筝介绍完规则,林一杨伸手请示:
“新成员怎么看?”
闻筝有些犹豫,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坦言。
斟酌着道:“……充满智慧。”
“可……不觉得这样,有点儿——”闻筝挑着措辞,“复杂吗?”
她本来想用“很”来形容。
林一杨一脸坦诚:“不觉得呀~”
闻筝一滞:“……好。”
可能是她没见识了。
其他人不知经历过什么,表情麻木地,心如死灰地,完全不想挣扎,任凭林一杨安排流程。
第一步是给在场,除了林一杨之外的所有人,按此刻的座位顺序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依次编号为1234567——林一杨自封执杖人,执杖人是权利的拥趸,不参与权利的竞争。
第二步是赋予参与编号的每个组员基本的政治权力: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在洁白无瑕的、被均裁成八份的A4纸上,郑重地写下你拥护的那个人的编号。
第三步就是当场唱票了,杜绝任何暗箱操作的可能。
闻筝拿着手里的小纸片——还是毛边的,不知该如何下手。
“没带笔是吧?”林一杨递过来一支。
——晨光金榜题名系列0.5毫米碳素黑针管,组长大选指定用笔。
“谢谢。”闻筝接过笔。
犹豫着问了最后一次:“认真的吗?”
赶在林一杨,哦不,执杖人瞪眼之前,闻筝低头,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连第八组的人都没认齐,接触多的仨,除了林一杨,就要在许则成和姚远中间选一个了。
许则成看样子是不喜欢参加这些事情上的。
如果他愿意的话,当初班长就直接落到他头上了。
那就是姚远了。
闻筝思考好,提笔正要去写,余光发现许则成像是已经写好,靠向后,手腕搭在桌沿,一收一放地竖起笔杆轻轻点在折叠起来的纸片上。
那是一个随意的姿势,视线顺其自然落在她桌面。
而他本人,也丝毫没有花力气转头回避的意思。
藐视“大选”!
闻筝在心里批判。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落笔写了个数字4。
林一杨开始唱票。
姚远4票
郝昭言1票
齐振峰1票
许则成1票
意料之中。
分差明显,就在闻筝以为能就此结束时,林一杨宣布进入第三步第三项:实名选票。
闻筝大惊:???
那这全面神秘兮兮搞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思,直接举手表决不就行了?
她环顾四周,想寻求相同政见。
其他人却视线闪躲,双手搓脸,一副焦麻了的样子。
闻筝:“……”
好。
尊重。
继续。
实名选票,前三人都说投给了姚远。
此时还剩许则成和闻筝没有表明投给谁,许则成和姚远身上还各有一票没有实名。
是许则成先开的口。
“我投的姚远。”男生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