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07.
生物老师生病了,拉到住院,据说是遭了食堂阿姨的埋伏,班里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吆喝着要去举报。
蒋伟平辟谣,说既然这么闲,做几套试卷爽一下好了。
然后极限8小时拉开序幕,生物老师住院,两节课没人上,连着下面的三节自习课和整个晚自习,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考了数、生、物、化。
最后还留了半小时,收了卷,当场放答案——其残酷程度,不亚于往伤口上直接撒盐。
第二天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课,结束后女老师把闻筝叫到了办公室,和她聊了聊这次考试,问学习进度有没有追上。
闻筝上半年并非完全没学习,只是人在医院呆得蔫蔫的提不起劲,数学化学都是她强势学科,这次考试也做得还行。
“你自己对答案估分了没有?”化学老师闫诗诗问。
“应该能上85。”闻筝给了个不冒进的回答。
“谦虚了吧?”闫诗诗露出一个揶揄的笑,从旁边抽了张试卷出来,声音更细更温柔了:“93,最高分。比许则成还高了两分。”
闻筝有些惊讶:“最高分?”
“是,最高分。”闫诗诗又找出许则成的答题卡,一并给她,“90分以上就你们俩,这次试卷不算简单,考这个分数不容易。”
闫诗诗提了找她来的正事,关于化学竞赛的。
“这是我们学校化学竞赛班的申请表,包括课程学习、竞赛方向什么的,你要不要拿回去看看?扩展知识面,锻炼思维,增强学科能力,不是说一定奔着拿国奖什么的,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对以后考学晋升总是有用的。”
“你也算学有余力,去了解了解没坏处。”
老师都这么说了,闻筝点点头,答应说一定会好好考虑。
出了办公室,她往班走,翻了翻手中答题卡,许则成的卷面很干净,看起来赏心悦目,字迹直观给人的感觉和少年给人的感觉一样——
一眼清朗,敛锋藏芒。
他错了一个选择题和一个填空题,卷首红笔写了91分。
四科成绩全部出来了。
闻筝化学93,第一;数学141,第四;生物82,第六;物理60,第44。
这是她修了半年假回来,参加的第一次考试,前几科成绩出来,班里一片哗然,等有了物理成绩,才纷纷感到宽慰——
牛,但还在人的范畴。
牛,但还在人的范畴。
自习课,蒋伟平把闻筝叫到了办公室,聊学习情况,着重分析了她的物理成绩。
蒋伟平:“肯定是哪一块知识没吃透,甚至不是说没出透,是到现在还稀里糊涂。平常,午休,自习课,尽管拿着书来办公室找物理老师去问,让他给你串知识点,他天天翘腿坐这儿,闲着也是闲着。”
“要是实在不愿意来办公室,旁边不就是许则成么,问他也行。这个讲题、交流的过程,也是对知识点的巩固,对表达能力的锻炼,对人际关系的一种促进……
不是说‘好,我给别人讲题,那不是耽误我学习么’这思想太狭隘了。我回头和他说说……算了,我现在就和他说……”正好有事找他。
话题跳跃太快,神游的闻筝还没反应过来,刚启唇欲拦,蒋伟平便已经拿起桌上手机,调出监控平台,按住听筒:
“许则成,许则成来一下。”
这次考试,许则成除了化学,其他几门都是第一。
男生很快来了,开办公室门时,掀眼皮看了背手站蒋伟平桌前的闻筝一眼。
班主任这样直接把人叫过来是什么意思?太说风就是雨了吧……
许则成会不会以为是她示意的?
真是要命。
女孩恹恹地垂下视线,胡思乱想间,余光中出现一片衣角。
“老师,你找我。”
“那个,是这么回事啊……”
果然,蒋伟平想当心理医生的瘾又犯了,先用高中生活珍贵美好做铺垫,引出要团结友爱同学,又巴拉巴拉说什么青春共舞、前路无阻……
闻筝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咬紧牙齿,尴尬得不行,不敢想许则成此刻是怎样的内心活动。
莫名其妙被叫到办公室,听中年男人脸上漾着爱意歌颂青春价贵,同学情万岁……想想都觉得有那个大病。
不是小病。
闻筝忍不住低着头侧过脸瞄了眼旁边人。
人对望向自身的目光都是敏感的,许则成和她对视上。
闻筝深吸了口气,主动跳出来:“老师,您、误会了!”
蒋伟平一番言论的中心思想就是:多团结同学,别那么独。
闻筝针对这,上来便亮出了论题:“许同学他、非常乐于助人。”
“哦?”蒋伟平半信半疑。
许则成好整以暇地看过来,眼神没什么波澜,挑了挑眉梢,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于是闻筝硬着头皮在办公室里,当着许则成的面,从头到尾把他向蒋伟平夸了一遍。
·
上午放学时,闻筝接到林一杨的郑重其事地通知,说午饭后到这一排最东边的空教室,开组会。
他们班分组是按排,一横排算一组。由于第九排只有许则成和闻筝两人,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合进前面一排,拼成了第八组。
闻筝吃完午饭就按林一杨说的来到了空教室。
她感觉自己已经够快的了。
可推开门,人已到齐。
一众男生明晃晃聚焦过来的视线着实有威迫力,闻筝手扶在门把手瑟瑟站着,犹豫着要不要喊一声迟到。
默默在心里,把林一杨口中这个“组会”的严肃程度升了一个级。
这些可都是不惧蒋伟平死亡注视,宁愿在走廊站一整个早读,也不愿早起五分钟的群勇者。
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过?
不但如此,更离谱的是,闻筝从这齐刷刷扫视过来的目光中,隐隐品出“快!跑!”二字。
像过来人对后入者于心不忍的同情。
“……”
“抱歉,来、”闻筝眨了下眼睛:“晚了?”
女孩声音轻慢迟缓,带着浓浓的试探意味。
姚远没骨头一样趴倒在桌面上,哼笑了声:“待会儿你就该后悔,为什么没来得再晚一些。”
闻筝抿唇。
扫了眼教室的位置布局,和在班里时一样,脚步驻停了瞬,还是走向他同桌旁边的空位。
前面是姚远,闻筝戳了戳人,小声问怎么回事,这么大阵仗。
姚远从胳膊下面回头,飞扬着俊气的锋眉冲她呲牙,浑不吝道:要造反。
真的?
骗你多没劲。
闻筝觉得好笑,弯了弯唇,随后坐好,不再说话。
许则成垂睫,没分视线过去,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中的黑色水笔。
他现在还记得,上午在办公室里,女生是怎么一边极官方地称他为许同学,一边若有其事地说和他相得甚欢。
“好了,人都来齐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站在讲台上的林一杨推了推眼镜。
他不怎么近视,平常戴眼镜的目的有俩:看起来更有气质——用他自己的话说,和上课闭着眼睡觉不那么容易被从摄像头里发现。
此时的目的显然是第一个。
经过林一杨摆出新闻发言人的架势一通输出,闻筝终于明白了此刻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长话短说就是:
上一个组长被调走了,现在第八组“群龙无首”,迫切需要推选一个新组长出来。
其实闻筝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大动干戈、像模像样地拿出来商量的。在她记忆中,三年级以后组长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了,基本上没人争,靠无私的人自愿出来奉献。
当然,这个看法她没敢说出来。
因为这群人不但像模像样地聚在这里,还制定了一番非常复杂的“组长大选”规则。
听说是从阿美莉卡那里借鉴改良来的。
更公平、公正、公开。
特意为第一次参加大选的闻筝介绍完规则,林一杨伸手请示:
“新成员怎么看?”
闻筝有些犹豫,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坦言。
斟酌着道:“……充满智慧。”
“可……不觉得这样,有点儿——”闻筝挑着措辞,“复杂吗?”
她本来想用“很”来形容。
林一杨一脸坦诚:“不觉得呀~”
闻筝一滞:“……好。”
可能是她没见识了。
其他人不知经历过什么,表情麻木地,心如死灰地,完全不想挣扎,任凭林一杨安排流程。
第一步是给在场,除了林一杨之外的所有人,按此刻的座位顺序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依次编号为1234567——林一杨自封执杖人,执杖人是权利的拥趸,不参与权利的竞争。
第二步是赋予参与编号的每个组员基本的政治权力: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在洁白无瑕的、被均裁成八份的A4纸上,郑重地写下你拥护的那个人的编号。
第三步就是当场唱票了,杜绝任何暗箱操作的可能。
闻筝拿着手里的小纸片——还是毛边的,不知该如何下手。
“没带笔是吧?”林一杨递过来一支。
——晨光金榜题名系列0.5毫米碳素黑针管,组长大选指定用笔。
“谢谢。”闻筝接过笔。
犹豫着问了最后一次:“认真的吗?”
赶在林一杨,哦不,执杖人瞪眼之前,闻筝低头,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连第八组的人都没认齐,接触多的仨,除了林一杨,就要在许则成和姚远中间选一个了。
许则成看样子是不喜欢参加这些事情上的。
如果他愿意的话,当初班长就直接落到他头上了。
那就是姚远了。
闻筝思考好,提笔正要去写,余光发现许则成像是已经写好,靠向后,手腕搭在桌沿,一收一放地竖起笔杆轻轻点在折叠起来的纸片上。
那是一个随意的姿势,视线顺其自然落在她桌面。
而他本人,也丝毫没有花力气转头回避的意思。
藐视“大选”!
闻筝在心里批判。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落笔写了个数字4。
林一杨开始唱票。
姚远4票
郝昭言1票
齐振峰1票
许则成1票
意料之中。
分差明显,就在闻筝以为能就此结束时,林一杨宣布进入第三步第三项:实名选票。
闻筝大惊:???
那这全面神秘兮兮搞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思,直接举手表决不就行了?
她环顾四周,想寻求相同政见。
其他人却视线闪躲,双手搓脸,一副焦麻了的样子。
闻筝:“……”
好。
尊重。
继续。
实名选票,前三人都说投给了姚远。姚远说投给了齐振锋,王顺江说投给了郝昭言。
此时还剩许则成和闻筝没有表明投给谁,许则成和姚远身上还各有一票没有实名。
是许则成先开的口。
“我投的姚远。”男生淡淡道。
闻筝差点维持不住表情,不敢置信地侧首,水润的乌眸因惊诧圆睁。
你投的姚远……我投的谁?
许则成转过头,和她对视,笔杆轻轻点着桌面,俊朗的眉眼间,神色一如往常平淡,丝毫没有戏弄的意思。
“你呢?”他问。
可恶!
前面到底是谁说了谎啊!!
她几乎百分百确认,许则成是看着自己写下4号的。
除非他记不得4号是姚远,但不可能,他自己投的就是姚远。
闻筝咬咬唇:“我……”
“嗯?”像是听不清,他偏头凑近了些,尾音拖出一点点漫不经心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