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段合川一连好几天都在回味和郁葳同眠的那个夜晚。那是他十五岁之后第一个没有用替代安抚信息素，也没有吃褪黑素助眠的夜晚。那晚，他的鼻腔里都是略带着苦味的清淡花香，他睡的很好。
十八岁成年之后，替代安抚信息素逐渐失效，他不得不使用各种各样的助眠药物，就这样他辗转过一个又一个晚上，可没有一个晚上像那晚一样让他沉湎，让他平静，让他好眠。
他甚至还闻到了只存在于体检报告单上的，属于他的红玫瑰信息素的气味。多少年了，作为一个alpha，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自己的信息素，也没有闻到过其他人的，即使是赵玉洁的信息素，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
可是他闻到了郁葳的。
那天醒来，房间里浓烈的红玫瑰气息和略带苦味忍冬清香相交缠，让他清醒又让他沉醉。他认命地想，也许可以放下赵玉洁，往前走一步，毕竟他的信息素选择了郁葳。
“小川，想什么呢？”alpha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穿到了段合川耳朵里。
段合川朝声音的主人看过去，那是他的导师周屿南。那天郁葳发信息过来说晚上见家长，正好周屿南就在边上，他很热情地跟段合川换了衣服，又指导段合川开着车去市区买了东西，美其名曰第一次去丈母娘家输人不输阵。
“老板，我......”
周屿南挤出来一个“懂得都懂”的暧昧微笑，继续去调试实验设备了，毕竟段合川是他的导师送过来的学生，他要不好好带，他导师能骂死他。
段合川甩了甩头，其实不是他要想这些，而是那晚之后他以为他的病好了。他后来试了高浓度的替代信息素安抚剂，试了褪黑素，试了酒精，都没有用，连之前跟他匹配度90％的那个omega都请过来给他释放安抚信息素，他都没睡着，和那个小o互相瞪着眼到天亮。
他连着四五个晚上没睡，没去ICU里喝小米已经是身体健壮了。这个时候只想拿头撞墙，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跟小飞虫一样在眼前乱飞，他根本看不进去。
“小川，你来看一下这个机子，我去给你师母回个电话！”
“哦，好。”
段合川过去看了眼正在做分析的仪器，盯了一下时间，把数据记在了一边的本子上，就掏出手机划了几下。
这都好几天了，郁葳这个人连个信息都不给他发，果然工具人都是没有感情的，好歹也一起“睡”了一晚上，怎么就......“下床无情”。
正当他抓耳挠腮找不着个理由约郁葳出来，刷朋友圈的时候发现郁葳十分钟前更新了朋友圈。
“想看《星际穿越》。”
她一个女生，怎么喜欢看十年前的科幻电影，不过这电影他也很喜欢，后来想看还找人买了资源。他拨通了郁葳的电话。
电流在听筒滋啦作响，一同响起来的还有郁葳独有的清冷的声音：“怎么了？”
段合川调侃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撒娇的意味：“喂，你这人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合着我就是一工具人，你应付完你爸妈就不找我了呗！”
“呵呵，我没有。”郁葳在电话那头听见段合川无赖的声音，笑了起来。
“那你请我看电影。”
“嗯，可以啊，你想看什么？”
“你朋友圈不是说想看《星际穿越》吗？那片子我有高清资源，今晚我带着资源，你带着晚饭，来我家我们一起看。”
“嗯.....”
电话那头郁葳迟疑了一下。
段合川听出来郁葳的犹豫，连忙撒娇道：“哎呀，来嘛，来嘛，来了哥们我做饭都可以。”
郁葳笑了两声，像是拿段合川没办法：“好好好，下午我去你学校接你。”
“不用不用，”段合川捂着话筒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实验室，发现导师不在，这才低声道，“我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准备晚饭，一会地址发你，你自己过来，你别开车啊，我家这边不太好停。”
“嗯，好。”
电话挂了之后，段合川高兴地坐在转椅上滑来滑去，他感觉他的心好像被粉红的气泡包裹住，在胸腔里上下起伏，来回滚动。
这个时候，周屿南推门进来，看见段合川坐着转椅满地跑，有些不满：“段合川，你在干什么？”
段合川其实大部分时候不太怕这个比自己年纪大不了几岁的导师，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脸沉下来，原本就黝黑发亮的脸更加的黑了。他还是有些怕的，小声道：“实验有突破了，老板。”
周屿南一听实验有突破，三步并做两步越到仪器前，看了眼段合川记下来的数据，又看了看仪器上面的数据，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缠了他一个月的数据分析，此刻确实有了新的进展。他拍拍段合川的肩膀：“这个实验接下来你盯着，关系到你的毕业论文和我的SCI，你师母要生了，我得请假回去陪着，就两周，有问题你电话call我。”
说罢，周屿南脱了白大褂，收拾了笔记本就走了。
这......这还不到午饭时间，导师就走了？段合川按照他导师的方法，又连续的控制不同的变量，又多获得了几组数据，这才停了仪器也准备先溜为敬了。
段合川一回家就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下，毕竟前两天喝过酒的酒瓶子还在茶几上扔着，攒了一周的袜子也扔得到处都是，餐桌上还落了一层灰，要是一般人他也不是很在意，但下午要来的人毕竟是郁葳，所以他乖乖地收拾了家里，还出去买了些东西。
他没想到郁葳来得那么快，刚刚五点半，他的门就被敲响了。郁葳抱着一束红玫瑰，另一只手拎了几罐低度数的气泡酒。
郁葳把花丢到段合川怀里：“呐，专门给你买的红玫瑰。”
段合川接过郁葳手里的花，看了眼那束用黑色欧雅纸包着的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和尤加利叶，调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告白呢！”
郁葳今天穿得是那天去酒吧穿的那条黑色鱼尾裙，裙子把她的身形勾勒得极好。她微微蹲下身子，甩了甩碍事的头发，把酒放在茶几上，推了推眼镜，并未接段合川的话：“你不是说你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吗？那你总能闻到花香吧。”
段合川好歹也是个有经验的情场老手，以前都是他给那些小o送花送礼物，而且都是随便挑的，可是这次收花的竟然轮到了他，他端详着手里花，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的感觉。
郁葳看着系着围裙的段合川觉得有些好笑：“你家房子挺多啊，之前那套也是这个小区？”
段合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围裙，摸了摸后脑勺：“那套是我爸妈的，这套是我的，那套客厅没有地毯，不能坐在上面看电影啊。”
郁葳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确实，这间的装修风格跟那间确实不一样。她随后拉开了把椅子坐在餐桌上翻看班级群里的信息，有重要的消息她也会动动手指回复一下。段合川在厨房里挥汗如雨，时不时地往外看一看，看看郁葳在做什么。
没一会儿，段合川搞了三个菜出来。郁葳看着那三盘色泽鲜亮的菜，抬头问段合川：“你跟谁学的？”
段合川笑嘻嘻道：“我爸妈工作忙，奶奶在小时候教我的。”
郁葳拿过自己带来的气泡酒，拉开一罐儿给段合川，自己又拿了一罐：“真羡慕你能做这么好吃的饭，我没办法进厨房。”
段合川嫌弃的表情已经挂上了脸：“你当自己小公主啊！”
郁葳瞬间垮了脸，在桌子下踢了段合川一脚：“说什么呢？我小时候第一次做饭，差点把厨房点了，我头发当时都烧没了，后来家里人就没人敢让我进厨房了。”
段合川看着郁葳用与我无关的表情和最冷淡的语气说着一件搞笑的事，他发出一阵爆笑，最后笑到滑坐在地上捂着肚子。
郁葳一脸不解：“很好笑吗？”
“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这顿饭吃的很快，吃完饭郁葳很自觉的去洗了碗，等他出来，段合川已经移开了茶几，调好了电影。
郁葳原本是打算坐在沙发上看的，结果被段合川硬拉着坐在了地毯上。
当客厅的光源只有电视的时候，男主角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这电影片长将近三个小时，以前看的时候睡着再醒来还能接的上，所以看电影的时候不光库珀穿越了，我也会感觉到我的时间也停了下来。”
“之前很多朋友我请他们看这个电影，他们嫌枯燥无聊，所以我只能收起来自己看，可没想到竟然有人跟我一样喜欢看这部电影。”
郁葳转过头，段合川的脸在电影的场景转换中明明灭灭，此刻的他比白天见到他的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很想让人不自觉的靠近。
回过头，郁葳想看电影的时候，可是眼前全是刚才段合川的脸，他什么都看不进去，只能听见段合川说着自己小时候关于虫洞的思考，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等屏幕上的那艘飞船不知道降落到哪个星球，哪片海的时候，段合川的头靠在郁葳的肩头，他人已经不再说话了，他睡着了。
郁葳独自看完了整部电影，这两个多小时她也不好过。她感觉得到，肩头的alpha在睡着之后，腺体有意无意地释放出了一些信息素，这些信息素不断地撩拨着她的腺体。要不她打了腺体休眠针，恐怕这几个小时会很难过。
她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段合川猛地坐了起来：“嗯？我睡着了？”
“是的。”郁葳一贯清冷的声音让段合川更清醒了一点。
“几点了？”
“十一点半了，我该走了。”郁葳起身打开灯，刺眼的灯光让两个人同时用手挡了挡眼睛。
段合川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就往阳台跑，看了一眼转身笑着对郁葳说：“下雨了，天要留客。你今晚睡我家吧。”
郁葳也往阳台外看了一眼，城市的灯光给空中聚集的黑云染上了红色，看着像一只吞噬地面的深渊巨口，不断地往下流着口水，地面上没有一处不是湿的，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变成了小溪。
“你家不是有三间卧室吗？”郁葳反问。
段合川关上窗子往客厅走，边走边说：“除了主卧有床，剩下两间，一间是书房，里面有张折叠床，另外一间是我的健身房，没有床。”
郁葳一脸难以置信，段合川就拉着她去那两间房里转了一圈，回到客厅她指着沙发：“那我睡这儿。”
“咱俩那天不是......？怕什么，”段合川翻了个白眼，“而且那天床还那么小。”
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桃花眼微微一弯，眸中春色潋滟，双手抱臂道：“难道郁老师怕看见我这具完美的身体而爱上我，那我可是荣幸之至。”
郁葳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比自己高很多的段合川，推开他的手，瞪着他做出了安排，道：“你去换床单，我睡主卧，你睡折叠床。”
作者有话要说：段合川：我没想到，相亲认识的omega竟然喜欢和我看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