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你真是来给父王献宝的吗？”在送三人去面圣的路上，殷郊问他们。

“当然了，我们赶来就是为了把封神榜交给天下共主。”为首的那位白胡子老人说。

“太好了，大王就是真正的天下共主，你们马上就能把东西献给大王了。”姬发这么说着，但似乎并没有多开心，他看着一旁的你，心情复杂。

他这几日不敢去见你。他怕自己的心声再也藏不住，怕自己去求你逃跑，不去做那为天下献身的圣人。

“神仙爷爷，天下共主，一定就是大王吗？”你开口。

“小桐，你在说什么！大王当然是！”殷郊和姬发几乎异口同声。

“天下共主，需得心怀天下，爱民如子，深明大义，才能将天下人的命运交给他。”姜子牙看向你，“这位公主，你意下如何？”他看到了你腰间挂着的玉石。

“大王英勇无畏，但要谈您说的这些，或许还有更好的人选。”

“不可胡说！父王为了百姓即将自焚献祭。”殷郊反驳你，但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晦暗，“父王与你都是心怀天下之人，你明明知道。”

“若是父王真的至纯至善，那为何那日在殿上，殷启挥剑向我，他却没有任何举动！”你抬头盯着殷郊，他听了你的话，心情有些激动，“父王是看他并未真正要伤你，才……”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那日实在混乱，说不清楚，但天下共主，只能是父王！”他气呼呼向前走去。

姬发听完你说的话，低头不语。

他何尝看不出那日的情况，他本以为殷寿会下令保护你，但他真的无动于衷，姬发甚至觉得，殷寿想要看你杀了殷启。

但殷寿要为了苍生自焚祭天，而且那么英勇……姬发的脑子很乱。

”老人家，你听我说，等会在大殿上，你若是发现不对，赶紧跑了便是。”你说不动他俩，此刻又已临近大殿，你只能悄悄嘱托姜子牙。

姜子牙看着你，上下打量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没有进殿，在门口守候。

果然同前世一样，姜子牙看到殷寿在大殿上随意杀人，用了小伎俩跑了。

你带兵冲进大殿之时，悄悄侧身，为姜子牙让出一条路来。

殷郊和姬发被派去追回封神榜。

姬发临走前看了你一眼，嘴角仿佛带着笑。

封神榜能解除天谴，他一定要救你。

你本想同他们一起去，这样就可以想办法让殷郊打开封神榜，或是拦下姬发举报四大伯侯。但你感觉这几日，身体中力量的流失在加速。

你看着他们的背影，视线有些模糊，你甩甩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休息了一日，感觉身体尚可，只是那颗痣疼的已经让你有些使不上力气了。

你偷偷去看了一眼母后，她在书房里写着什么，你没有惊扰她，独自去了鹿台。

一路上你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性，近日殷寿忙于见能人异士，鲜少去鹿台。你知道苏妲己在那里。

你不敢佩长剑，借着为父亲送东西的理由骗过守卫，你到了鹿台的最高层，殷寿的寝殿。

踏入门槛，你感到屋内一阵冷气，慢慢地走进，你看到榻上有个人。

是苏妲己。她身着一件薄纱，躺在殷寿的榻上。

你摸出腰间崇应彪送你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靠近床榻。

榻上的人似乎没有生气，像一具尸体。

你狠下心举起匕首，突然一阵白风袭来，榻上的人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拱起身，坐起来看着你。

你看到了苏妲己一闪而过绿油油的眼睛，想到了那日殿内的殷启。

果然是殷寿所做。

你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苏妲己侧身避开，到了你的左侧，拉起你的手腕。

你一惊，想挣脱，但手腕刺痛，让你无法用力，你痛的直不起身。

不像是平日里训练或是打仗所受之伤，这种疼痛似乎刻入了你的灵魂。

你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苏妲己，她却放开了你的手。

“故人何必如此，既然回来了，何不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皇家富贵？”她带着魅惑的声音问你，还伸手摸了摸你腰间的玉石。

“住嘴！你这狐妖助暴君肆虐！”你用匕首刺向她。

可她灵活非常，轻松就躲过了你的攻击。

此时你的身体状态已经不能让你毫不费力地追她了。

“相遇便是有缘，他，快回来了，你还不走？”

你愣了一下，他，是殷寿吧。

你此时是无法伤了这妖狐的，也无法与殷寿抗衡，你想了想，愤恨地收起匕首，跑出了鹿台。

你回到寝殿，小厮为你送来一盘点心，说是大王看你近日精神不佳，特意叫人为你准备的，里面放了安神的补品。

你叫人放下，却没有吃。你害怕里面的东西会出事，你知道殷寿已经对你没什么信任了。

姬发和殷郊还未回来，但按照上一世，姬发会压着四大伯侯一同归来。

刚刚那狐妖叫你什么？故人？你与它不相识，何来的故人……

你准备去找崇应彪、鄂顺和姜文焕，哪怕无法改变四大伯侯被安上叛臣的名号，你想让他们做些什么来改变弑父或被杀的结果，哪怕能保住一个也好。

可万一出了意外，接下来……便是母亲了。

姜王后不是个普通的内院女子，你深知母亲骨子里的坚毅和勇敢，若没能改变，你是拦不住她去找殷寿的。

你拿起那把镶着红宝石的精巧匕首，去到了母亲的寝殿。

母亲又在书桌前写东西，你把匕首交给母亲，她没有说什么，直接收下了。

“母亲，女儿不孝，没能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样日日陪在母亲身边，陪您针织女红，散步聊天。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您平安，我便仍有家可归。”你强忍着鼻子的酸涩说完话，跪在母亲身边。

“我的女儿不需要为了谁委屈自己，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娘便心安了。娘这一辈子，唯一剩下的愿望就是你们兄妹二人平安。”姜王后摸着你的脸，你看到她眼中有泪水。

还没等你说些什么，你发觉眼前模糊，你的脑袋变得很重，不好，怕是母亲屋内燃的香……

你口中唤着娘，意识逐渐模糊，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你躺在自己榻上，你转头一看，姬发坐在旁边的地上，头靠在床沿睡了过去。

此时天空还按着，微弱的月光照进来。

你的手腕难得地没有那么痛，你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坐了起来。

姬发听到你的动静，睁开了眼。

“殷桐，你终于醒了。”姬发站起来，把你抱入怀中。

他的胸膛宽阔又温暖，厚实的手在你背后轻轻摩挲，头靠在你的脖子上。

这个拥抱很结实，也很长。

你回抱着姬发，感到难得的安慰。

其实你知道你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好像上天在慢慢收走你重来的生命。你回来的日子其实不算长，但征战，苦寒，失望，痛苦，还有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结局。这些东西压在你身上，你时常感觉喘不过气。

你好像只是靠着一些若有似无的希望，在苦苦撑着。

你发觉自己在这些时候总是想起姬发，他曾说带你回西岐，去看看他美丽宽阔的家乡，金黄的麦浪和高朗的蓝天，还有他口中仁慈的父亲和温润的兄长。

可你害怕若是你沉迷于此，会忘记上一世的痛苦，会无暇去顾及能否改变结局。

此刻你的情愫再也无法隐忍，你用全身的力气抱着眼前的人。

你从前觉得他在你身边就可以了，你能看到他足矣。

但你第一次觉得拥抱也这么有力量。

“姬发。”你轻轻唤他。

“我在。”姬发的头埋在你身上，声音有点闷闷的。

“我有话同你说。”

姬发放开你，坐在你身边，静静等你开口。

“我并不是殷寿的亲生女儿。”你没有看他，眼神淡淡地看着远方。

姬发没说话，他在等你说完。

“我母亲那时流产，刚好捡到宫墙外的我，便把我当作女儿，抚养长大。”这是你第一次向别人吐露自己的身世，没有想象中的局促，反而无比轻松。

“小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姬发心疼你将这秘密藏了这么多年，内心一定也有不安和苦闷吧。

“这几日……”姬发想告诉你，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说吧。”你的声音很小。

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哪个地步。

姬发将四位伯侯的事讲给你听，和前世如出一辙。你心口隐隐作痛，难道崇应彪真的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吗？鄂顺大哥……还有待你亲厚的舅舅。

你听着，手腕又开始作痛。

“我哥哥可还好？母亲……姬发，我娘呢？！”你现在清醒过来，想起你是在母亲面前倒下去的，那日你没有吃殷寿给你的点心，只可能是母亲屋内的香。

“殷郊负了伤，此刻正在养伤。王后昨日来看过你，给你留了一封信和一个包裹，就在你床头。”姬发看你突然激动，有些不知所措。

你手忙脚乱地打开信，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小桐，待你醒来，有姬发伴你，莫怕。只担心你气血不足，切记好好修养。舅舅出事，国亦有忧，娘身为王后不得不谏言，你切莫再犯上，千万保全自身。

原谅娘给你下药，我怕你做傻事。

殷郊负伤，而你身体虚弱，你们定要平安。

你手腕上的痣并不是儿时便有，猜你我一样，睁眼便重历人生。只希望你兄妹逃出此劫，可国之运亦不可负，同样的路，娘心甘情愿再走一遍。

自此之后，你二人相依为命，有姬发为伴，亦为妥当。

一生有二子相伴，唯不见你们成家立业，抱有憾矣。

愿身化为星，照吾子之路。待桂花飘香，便是娘回来看你。”

你的手颤抖的厉害，带着整张纸簌簌发抖，你想到前几日娘在书桌上写字，大概就是在写告别的信。

你颤抖着打开枕边的包裹，里面是你给母亲的匕首，还有用方巾包好的，桂花蜜糖。

门外飘来桂花香，窗外的点点星光照在你身上，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温暖臂膀，在冥冥之中给你力量。

“姬发。”你看着他，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干净又质朴。

“明早告诉大家我病入膏肓，撒手人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