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竹次日到办公室，去见学生会的指导老师。
南城金中重视艺术氛围，办公室挂着《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和《日出·印象》，墙壁上两把胡琴给办公室增色不少。
曾老师也是学校的书法老师，因为神情严肃，经常给学生干部无形压力。
曾老师问：“你们商量得怎么样，现在学生会是不是都推举你当会长？”
乔竹从容和顺：“是的，社团里几个成员推荐了我。”
曾老师脸上表情有松动，几缕欣赏溢发出来，面前这个同学秀秀巧巧，却很冷淡大方，他说：“那就这个结果吧，你把职位表填一下。”
升上高二，乔竹他们会有一小段部长的时光，担任师生之间的桥梁。
当学生头头就要跟老师打交道，学生会里这个干事怕老师，那个干事没胆量，讨论点子时积极热烈，说要当会长畏畏缩缩，最终都把年级第一当惯了老师宠儿的乔竹推出来。
乔竹填了资料后，等待老师审核，听到后面其他老师在交谈。
一个年轻男老师在给绿植换水，他的同事走过来戏谑说：“林老师，又在给绿植洗澡啊？”
林老师叹气说：“这绿萝怕是养不活了，这叶子都跟快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头巾一样黄了。”
那老师笑着说：“那不是很好，绿色的植物看多了，黄色的植物多有艺术性，应该叫老张过来看一下。”
老张是美术生的素描老师，有很强的艺术审美。
林老师说：“他现在没有时间吧，‘锐才’计划挖进来的美术生正在他班里适应。”
听到“锐才”计划，原本的老师更加好奇：“听说这次招进来的两个学生都是人中龙凤，一个文化生一个艺术生，艺术生那个是老张亲自挖的，惊才艳艳的学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林老师放下绿萝说：“好苗子到哪都受瞩目，你知道他有特权吗？和校长签的转校协议，简直是大爷条款。”
原先的老师说：“可惜没来报道，不然真想看一下。我们学校已经七八年没有学生考上正儿八经的美院了，要是是个好苗子别说一点特权，校长能给他端茶倒水。”
林老师和原先的老师对视一眼，都笑起来，乔竹离他们不远，自然也听到了。
检查职位表的曾老师觉得没什么错误，对乔竹说：“你可以回去了。”
乔竹：“谢谢老师。”
乔竹刚要走出办公室，现在正是课间，办公室来来往往的师生不少，覆盖在办公楼外面的藤蔓倒垂下来，叶子中间穿过耀眼的阳光。
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从办公室前门进来，少年五官俊美，耷拉着脑袋眼尾上挑，风流流转，他神情懒散，傲慢地单手插在兜里，到第二节课间了还是一脸没醒的倦怠模样。
他目无一切，和一个流氓诗人一样的老师走进来，两个聊天的年轻老师大喜：“老张，你来了，你看这绿萝像什么？咦，你后面这帅小伙子是？”
那个男生以其优越的长相和气质很快勾起其他很多老师的注意力，别的老师也转过头来。
“他啊。”头发凌乱稀少的张老师拧开枸杞杯，正打算喝杯养生水开始介绍。
乔竹看到那和他一起写检讨的男孩子在办公室里无聊巡逻了一遍，接着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朝她的方向转过头来。
乔竹淡定回头，对曾老师说：“老师我先走了。”
乔竹带着上任公文离开。
走廊上乔竹看到一个认识的老师，打了个问候，没两步又被她的班主任揪住。
班主任欣喜说：“竹竹，你怎么在这里？”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走上阶梯。
乔竹的班主任很喜欢她，她的班主任很年轻，口齿伶俐性情飒爽。
乔竹说：“我来处理学生会的一些事情。”
班主任揶揄说：“换届了？”
乔竹笑着说：“是。”
班主任一脸八卦：“什么位置？”
乔竹说：“你猜。”
班主任说：“会长。”
乔竹说：“猜对了。”
乔竹把盖了章的职位表给班主任看。
班主任：“干的漂亮！”
班主任说：“我刚才正想去找你，我最近听说了一点事情。”
班主任观察乔竹的脸色，又说：“只是很小的一点事情，和周一的升旗礼有关。”
乔竹心里已经有了猜想：“您说吧。”
班主任斟酌问：“你最近是不是违纪了？”
班主任又赶紧解释：“我只是询问，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
乔竹说：“你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
班主任说：“怎么发生的啊？”
乔竹泄气说：“我舅的的追求者堵在学校门口，我爬墙进来的。”
班主任说：“……”
班主任说：“现在人类的追求行为已经不顾同类的死活了吗。”
班主任说：“虽然但是，宝宝我们还是违纪了，该受的惩罚还是要受，你明白吗？”
班主任语重心长。
乔竹说：“我知道的。”
班主任摸摸乔竹的头：“去上课吧。”
乔竹说：“好。”
乔竹要回教室，从后面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乔竹。”
乔竹回头，那个在办公室大受瞩目的男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单手插兜靠在墙上，肩膀倾斜，乔竹很想把他扶起来。
街礼看到乔竹校服洁新，衣领扣到最上面一个，脸颊柔嫩，和气的脸上却绽放出几分清傲，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点痒。
他说：“我刚才在办公室听到你班主任夸你了。”
乔竹冷淡说：“谢谢。”
心里却猜想，真难为他，办公室大家都在关注他，自家班主任的几句话还能落到他耳朵里。
街礼往前倾了一下站直，朝乔竹的方向走过来，说：“听说你成绩很好？”
他脸上带了一些好奇，这是很多男生对乔竹都会有的表情。
乔竹中规中矩说：“还好。”
既不自夸，也不谦虚，更重要的，足够的简短的回答可以听出她没有交流的想法。
街礼却不知难一样，微微偏头，透露出更多的打量，“你是几班的？”
乔竹心想这人还真是有闲心，她说：“以后见到你就知道了。”
乔竹转身走了，街礼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行，依旧是一手插兜的懒洋洋的表情，并不积极，状似随意说：“你有微信吗？”
乔竹：“……”
乔竹平时被人搭讪的并不少，此时也能平淡应对：“没有。”
对方瞥了她一眼，像是在打量她话里的成分，话语含着一点笑：“没有？”
乔竹镇定自若说：“你说的那个微信，是绿企鹅吗？”
对方疑惑：“绿企鹅？”
乔竹说：“就是一个企鹅的图案，围着黄色的围巾，可以同时登录五个账号。”
街礼：“……你说的那是q.q。”
乔竹说：“我同学说那是一个社交平台，可以随时随地分享新鲜事。”
街礼嘴角动了动：“那是微博。”
乔竹说：“它还有一个外号，叫小红薯。”
街礼：“……”
乔竹站住，回头看街礼：“你说的那个微信，它好玩吗？”
街礼：“……”
街礼有些高深莫测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说：“你从来不玩的吗？”
乔竹说：“也不是，我有腾讯会议。”
街礼心里的暧昧已经散了七八分，但还有一点余韵，问：“那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乔竹说：“我没有电话。”
街礼挑了下眉，慢慢的眉头皱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被耍了的气场。
乔竹奇怪：“你们上课都带手机的吗？”
街礼看小同学像小鹿一样的眼瞳，心跳又漏了一下，他说：“你不带吗？”
乔竹说：“我是会长，你知道会长是什么意思吗？”
街礼脑袋快冒出小问号。
乔竹冷了点，自顾自说：“会长就是学生以身作则的代表，严格遵守学校规章制度，校规第七条，学生不能在上学期间自行使用手机，我没有手机，也没有手机号。”
乔竹说完，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口吻都表现出她对这场搭讪的不感冒。
街礼摸了摸后颈，笑得懒散：“那是很麻烦，我就喜欢上网冲浪。”
乔竹心里暗喜，脸上不显：“我工作很忙的，我要走了。”
街礼“嗯”了一声，表情明显兴趣减淡。
乔竹心情更佳。
乔竹回到教室，东可可问她：“竹竹，班主任找你干嘛？”
乔竹没说的太详细：“一点学生会的事情。”
东可可说：“开学汇演刚过，你们学生会要忙起来了吧？”
乔竹说：“要制作海报。”
东可可两手捏住乔竹的脸：“真可怜啊，谁让我们竹竹这么能干。”
东可可又感慨：“小脸真软。”
乔竹跟东可可关系好，就任她捏了。
乔竹放学后看到群里的成员又是祝贺又是感谢她解围。
【竹竹，恭喜你当会长，救大命[大哭jpg.]】
【我们的指导老师是书法曾老师，他长得像梅超风[流泪jpg.]】
【我喜欢当干部，不想和老师接触啊，社恐落泪】
【+1+1】
乔竹看见消息很无奈：【文艺汇演的海报进度赶一赶】
群员才正儿八经了一点。
【收到】
【收到】
【收到】
乔竹早就把任务安排下去了，但是到放学的时候收到了诸多投诉。
高一三班班长：【乔竹会长，你们学生会的人怎么联系不到啊？】
高一八班：【说了图片是错的！是错的！回复收到却不把文件带走是怎么回事！】
高二五班：【我不是文娱委员啊，让你们学生会的人不要老是联系我了，真的有被冒犯到！】
这是学生会换届后第一份工作，乔竹边走边解决，手指快得都要冒出火来。
【联系不到就让班长去找文娱委员】
【核对图片！核对图片！】
【不要骚扰已经退任的学生干部，去找文娱委员】
乔竹一条一条指示，又要对学生进行安抚，一下子你好一下子谢谢，不知不觉走到了马路边。
她用小程序查了一下还有二十分钟车才来，便更加专注地回起消息，输入框打得飞快。
群里还有最后一个成员后知后觉上线，于乱军之中一派无邪：【发生什么事啊，我刚上线】
他就是别人一直联系不到的那位，群里很多人都吐槽他，乔竹更是火大：【你去哪了，你知道有十几个学生干部联系不到你吗？宣传部等你的照片，同事等你的名单，高一等你的表格，你关心吗？你不关心，你只关心你的篮球圆不圆】
一道身影从学校后门出来，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挑了眉。
乔竹正飞快发着消息，突然有人搭她的肩膀：“同学。”
乔竹说：“我现在没空。”
输入框密密麻麻一片。
那道低磁好听的声音说：“你喜欢用26键？”
乔竹说：“九宫格太慢了。”
那人没说什么，走到乔竹身后，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到她的脖颈上，他声音悦耳：“表情包不够凶。”
乔竹觉得小伙伴说的很对，发了一个超级凶的表情包过去，接着笑起来：“谢谢啊。”
“不客气，乔竹。”
乔竹听见那个人居然能说出她的名字，不由得一怔，又听见那声音很熟悉，像是温润的金玉包裹着骇人的匕首，稍不觉察就会割伤见血，这样的声线本来是罕见的，在她身边更是没有过，不过这两天在一两个场合听过。
一道猜测浮现，一股凉意从脊背窜上来，她回过头。
来人头发细碎，刘海下眉眼锋锐，眼尾风流。
那个被年级长赶进办公室写检讨书的失格学生单肩挎包，站在她身侧。
街礼撩起眼皮，饶有兴趣问她：“乔竹会长，手机好玩吗？”
乔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