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叶钊正在塞纳河的支流马恩河上划赛艇。

是那种传统的八人单桨艇算上舵手一共是九个人。

叶钊坐在七号位上，八号位是个之前从没见过雪的摩洛哥小哥哥。

看到雪花纷飞落下的美妙场景感觉身在童话世界一般，桨频直接就乱了，和叶钊的桨绊倒一起了不说还撩了叶钊半身水。大冬天的被湖水浇了个浑身湿透还淋了一帽子雪的叶钊心里奔过一万只草泥马。

可作为东方大国的优秀青年，叶钊又不惜得和非洲小兄弟拌嘴，只能训练结束后多吃两根香蕉自我安慰一下。

韩思远本来也是在赛艇队划赛艇的，因为体重比较轻，体能训练又是垫底的那种，韩思远参加训练不久后就被教练安排做了舵手。

韩思远的体能训练有多差呢，成绩表上都找不到对应成绩的那种。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经验的新人都要先划单人艇找找感觉，单人艇很轻，韩思远这才体会到驾一叶之扁舟是多么的精准，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自己真就跟水面上的一片落叶一样，半分不由己。

赛艇队训练的河上除了有训练的船只，也有货船和游船通过。每每大船通过的时候小船都要及时避让，但纵使避让开了船体，余波也足以把单人小艇冲到岸边去。

一次韩思远就以这样的方式被水波推着到了湖中心小岛的灌木丛中，正当韩思远准备一桨撑到岸边利用反作用里把自己的小舟推回湖面的时候，看到灌木丛中正有一窝鸭子和他对视。

那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有大鸭子有小鸭子，都整整齐齐的立着脖颈子瞪着韩思远这个不速之客。鸭妈妈还发出警示的嘎嘎声。韩思远心想，也不是我想来的啊，赶忙加紧捅岸边的速度和力道。

可不知道是因为初学者不得其法还是平时实在缺乏运动，韩思远困在灌木从中捣鼓了好久都没能把自己搞出去。

最后连鸭子都卸下了防御态势，心想这个憨憨傻成这个样子肯定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后来韩思远在水面上还常遇见这家鸭子，鸭子们好像一点也不怕韩思远，大鸭子小鸭子都爱围着韩思远的小艇游来游去。

每到这时韩思远都会铆足尽快划几下，心想自己作为一只高智商的灵长类动物怎么能划不过一群鸭子。

在与鸭子的竞技中，从超短赛程的角度来看，大多数情况下，韩思远还是可以胜出的。

长赛程的不是说人类作为耐力极佳的动物来说赢不了，而是鸭子们忙着觅食懒得和韩思远比。

水中除了鸭子还有很多高傲的大白鹅，天鹅和猛禽大白鹅都有。

在与这类猛禽的竞技中，韩思远是自认不如的，在与他们的竞技中，韩思远往往只能望着他们潇洒离去的背影喘着粗气，有时这种高冷的动物在游出一段距离还会回头看看他们的手下败将韩思远同学，那高贵的背影配上水中缓缓散开的V型波纹简直不要太美。

后来韩思远的同学的单艇速度成为了一种计量单位在同学里广为流传，1韩思远=0.5鹅。

真是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后来，韩思远同学也成为了8单艇候补2队的桨手。

作为学院派选手对于如何能使得赛艇划得最快的力学分析和个人的动作技巧韩思远已经了然于心，但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另一回事。

八人单艇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很近，所有人要保持步调一致桨才不会拌在一起。桨的入水点要尽量靠后，出水点要尽量靠前，且在水中的桨面要呈竖直状态，以保证与水面接触的面积最大、在水下的滑行距离最长，从而给船带了尽可能大的推动作用。

可韩思远的力气根部不足以支持最佳的理论方式，舵手给的桨频比韩思远自己和鸭子竞速时还快的多，以最高效的姿势韩思远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韩思远总是默默开始“划水”，在手下悄悄调整桨面的倾斜程度，减小阻力。但这个默默的行为，在隔壁坐着电动快艇的教练眼里可真是太明显，刚开始教练还以为是动作要领每掌握好，总是出言指正，还把韩思远叫到岸上纠正过几次，韩思远一到动作就可以做的务必标准。

几次之后，韩思远的小心思肯定是瞒不过教练的，作为上不了场比赛的候备艇的候备艇的末位人员，教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不久之后，韩思远就被调到了舵手的位置。但是舵手的位置也不是那么愉快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坐在河面上一飘就是一天半天的吹风真是务必的酸爽。

而且舵手的重点不在是体力而是交流。这对于法语非母语的韩思远同学还是有些挑战的。

但好在韩思远做舵手的小半年里也没出什么安全事故，没有被货轮客轮碾压，没有快速的撞船，也没有搁浅，没有翻船，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

就是有一次“见淹不救”的经历。那是12月的马恩河上，一艘最容易翻船的双人小艇在大家的殷切祝福下不出所料的翻船了，落到了冰冷的河水中，两个人扒着船板等待救援。

韩思远指挥的八人艇就在两人不远的前方，合理怀疑两人可能是为了避让八人艇才翻了船或者干脆就是被八人艇的余波掀翻的。

两人艇和八人艇的同伴们都很熟，关于救还是不救，大家纷纷七嘴八舌幸灾乐祸的讨论着。

八人艇比两人艇的位置要靠前些，要救的话需要调个头回去，然而在这个宽度的湖面上掉头对于这艘新手云集歪瓜裂枣齐聚的候补候补艇来说还是相当有难度的，一不小心就会有把自己卡住或者翻船的风险。

讨论归讨论，最后拍板的还要是我们尊贵的舵手韩思远同学。

正当韩思远心中纠结时，教练驾驶的快艇如救世主般的在夕阳的光晕下从天边潇洒地驶来。韩思远立即决定，在两位双人艇选手夸张的呼救声中，八人艇重整旗鼓全速前进扬长而去，笑声在河上响成一片。

做舵手跟渔公喊号子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对腹部发声法尚不熟练的韩思远来说，要让最远的桨手听到指令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风声水声都在桨手的耳边呼啸着，韩思远想盖过这些声音，每次都觉得两岸的建筑都在跟着自己的嘶吼应和。

那阵阵回声在过桥洞的时候尤为明显。法语对韩思远而言毕竟不是母语，说起来还是带有些口音的。随着大家渐渐熟悉起来，一条艇上的队员们都以模仿韩思远说话为乐，韩思远气到脸红可也说不出什么来。

后来韩思远报了隔壁巴黎十一大的数学学位，每周四下午有习题课和赛艇队训练的时间冲突了。

刚开始韩思远是赛艇队周四周六两次训练里只去周六的那次，后来就彻底都不去了。

一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去教练不好安排，其他队员们虽然嘴上不说心理也容易有意见；

二是，最初韩思远想加入赛艇队是想交交朋友，尽快融入当地同学，但后来韩思远觉得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好，硬去融入也没什么意思；

三是，于赛艇上韩思远着实没什么天分，去了也是拉后腿的；

四是，韩思远本想着这是个锻炼身体的活动，可当了舵手以后就是干坐着，起不到运动的效果；

五是，电类这边的课本来就不轻松，韩思远再辅修一个数学，又不想放弃自己出去玩的时间，就只有割舍赛艇了。

找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却还有个说不出口的就是叶钊。

韩思远总觉和叶钊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会变的怪怪的，韩思远不愿细想，韩思远非常非常珍惜叶钊这个朋友，韩思远又想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