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把他带到一个公交站台，掏出手机打了辆的士，车很快就到了，秦泽和于昭上车。
车上，还没开多久于昭就用手撑着头，有些昏昏欲睡。
秦泽问：“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于昭解释道：“没有，我一坐车就犯困。”
秦泽还想说什么但他没说出口。
四十分钟就到达了海边，碧海银沙，一下车于昭的精神都好了不少，朝着大海飞奔，嘴里还在喊着：“秦泽你快来，慢死了。”
秦泽也奔跑跟上于昭，“你脚不疼了？”
于昭答：“不疼了!”
在海滩边脱掉鞋子，于昭跑进大海，海浪拍打着他的小腿，裤脚湿了也无所谓；他张开双臂，感受着海风，深吸一口气。
秦泽问：“你这是干嘛？”
于昭说：“感受大自然的馈赠，”说着面向大海，闭上眼又吸了一口，“每次感觉窒息，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我都会来海边，享受短暂的自由。”
于昭见秦泽没动作，拉过他，举起他的双手，说：“闭眼，深呼吸，感受大自然。”
秦泽看着于昭学着他感受，于昭睁开眼，离秦泽远了几步，然后把秦泽推进水里，秦泽就呈现大字的落入水中。
于昭嘲笑出声，秦泽从水中爬起一言不发，看不出表情，于昭也收敛了笑意，忐忑的走近问：“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秦泽见状也将于昭推入水中，平缓的嘴角勾起，于昭挣扎起身，咆哮道：“秦泽你可以去当演员了，你看我不泼死你。”
话毕，于昭用手将海水泼向秦泽，秦泽先是躲避，而后也开始还击。
初秋的海水是有些冷的，可对他们而言是久违的温暖。
奋战一个小时，两人都累瘫在沙滩上，他们躺在沙滩上，于昭问：“秦泽，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秦泽说：“嗯。”
于昭转过头看着秦泽，说：“没想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
秦泽只是扭头看了眼他，就转了回去，“切。”可于昭不知道秦泽心脏起伏得有多快。
下午，两人就回去了，但都没有回学校。
秦泽回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坐公交去了医院。
单人病房内，一个嘴中插着管，昏迷的女人躺在床上。
秦泽走近坐在床边，握上女人骨瘦如柴的手，自顾自的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妈，我现在交到了一个朋友，他叫于昭，人很好，是个跟我一样的可怜虫，在学校被人欺负，”他轻笑一声，继续说“但是我想以后我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秦泽又说了些话，然后离开了。
医生办公室，资深的老医师说着女人的病情，“你妈妈后续治疗肯定还是要很多钱的，但她各项指标都不错，有希望醒过来，但是你也知道她这个病是治不好的，也只能靠着那些仪器续命。”
秦泽谢过医生，一人往家走，路上他庆幸着爸爸死后留下的钱够多，也怅然着妈妈的病治不好。
这几天秦泽和于昭都没再受伤，两人每天都拿着自己的午餐在天台一起吃，尽管有时并没有话说，但这就像习惯，至少他们不再是孤独的个体。
安宁了几天又不消停了，又一次的拳打脚踢，【这次是什么原因呢？】于昭想。
齐宇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让于昭知道了，他说：“看见你就烦，长了张欠揍的脸。”
其实挺好笑的，有的人就是自己的怪癖作祟，觉得打人爽，刺激，但在最后还要找借口说是你的问题，你才是那个怪人，而他们只是迟来的正义使者；他们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指责你，批判你，他们用资本，权利压倒你，让你觉得自己就是个底层的蛀虫。
可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永远对不了。
又是在天台，于昭调侃早到的秦泽，“这次不光我挨打了。”
秦泽笑笑，和于昭交往下来，秦泽的脸再也不是冰山了，至少会笑了。
他们面对面坐，互相拿着棉签给对方上药，今天的秦泽话有些多，“于昭，我们以后考个远一点的大学一起离开这吧。”
于昭轻笑一声，说：“考大学？你还是我，就咱两这成绩，大专都不要。”
秦泽说：“我认真的，我们可以好好学，然后离开这个地方。”秦泽的眼睛紧盯着于昭，毫无波澜的死水也激起了一片浪花。
于昭说：“好，不过你今天怎么了，突然说这些。”
秦泽只是说：“没什么。”
秦泽想起挨打时那些人的嘴脸，“秦泽，只要你还在F市，我绝不会放过你和你身边的人，老子玩死你。”
万年不化的冰山遇到了不灭的明火，这一局是他败了。
秦泽问：“你喜欢小提琴吗？”
于昭想了想，答道：“喜欢。”
秦泽没再看着于昭，问：“你想听我拉小提琴吗？”
于昭说：“你会拉小提琴？我想听。”
秦泽说：“那放学去我家，我拉给你听。”
于昭答应的很痛快。
放学，两人就着夕阳，于昭走了相反的路，跟着秦泽回了他的家。
校门口一群面熟的人看着他们，像看着待宰的羔羊。
一个平层，户型不算太大，物品的摆放充满了人味，但还是遮掩不了这个家只有秦泽一个人居住的事实。
于昭问：“你一个人吗？”
秦泽愣了下，说：“对，我妈住院了。”
于昭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道：“要是有我能帮忙的你说。”
秦泽勾起唇说：“你能帮我什么，没事，我妈，情况还不错。”
于昭说：“那就好，希望阿姨早日出院。”
秦泽先给于昭倒了杯橙汁，招呼他在沙发上坐着，从自己的卧室拿出小提琴，放了好久，都积灰了。
擦干净，给琴弦上摸上松香，问：“你想听什么？”
于昭想了半天没想出一首，说：“你随便拉一个。”
秦泽笑笑，“山猪吃不了细糠。”
于昭切一声。
秦泽想了想拉了最近听得一首歌，语调悠长，让人沉溺其中，于昭听得入迷，感官像是被带入了，有一种沉溺于大海的感觉。
秦泽闭上双眼，全身心的投入。
于昭问：“这首歌叫什么？”
秦泽答：“海底。”
于昭说：“真好听。”
暧昧的气氛被铃声打断，秦泽接起电话，放下小提琴就要往外冲，于昭将他拉回来，问：“你衣服都不穿，去哪？”
秦泽拿起衣服，急匆匆的换鞋，说：“医院打电话说我妈醒了。”
于昭拿起衣服跟出去，“我跟你一起去。”
秦泽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和于昭一起去医院，他的双手紧握，手不自觉地扣着，于昭抚上他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别急，阿姨醒了是好事。”
秦泽仓惶的点着头。
到了医院，两人奔向住院部。
推门虚弱的女人现在半靠在床上，嘴中的呼吸机已经拔掉，取而代之的是氧气面罩。
秦泽扑向女人，跪在床边，“妈……”
女人虚弱的手抚上于昭的脸颊，喃喃道：“阿泽。”
门口的医生说道：“家属来一下办公室。”
刚与母亲团聚的秦泽显然不想离开，于昭说：“秦泽，我去吧，你好好陪阿姨。”
秦泽答应，床上的女人问：“那是阿泽的朋友吗？妈妈失去意识前阿泽还是一个人，现在有朋友了，真好，真好啊。”
秦泽点着头，眼中已经充满了眼泪，“嗯，妈，他叫于昭，是个很好的人，你睡着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
医生办公室，医生问道：“你也是家属？”
于昭答：“是的。”
医生又说：“那我来跟你讲一下张女士的病情，她的各项指标都很好，包括现在醒了，但是张女士这个病我们治不了，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所以她这次的好转准确来说是回光返照，我个人建议你们可以把她接回家，好好地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于昭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上次这样还是听到父母死讯的时候，他木讷的说：“好，我回去商量一下。”
于昭挪动步伐，在门口遇到了秦泽，他们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于昭说：“你都听到了？”
秦泽嗯了一声，安静一阵，他说：“今天谢谢你。”
于昭说：“没什么，那你要接阿姨回家吗？”
秦泽说：“嗯，我不想让她死在冰冷的医院里。”
于昭伸个懒腰，说：“走吧，趁时间还来得及。”
秦泽问：“什么？”
于昭说：“出院啊，再不办手续天都黑了。”
两个看病都看不明白的小伙子现在办着各种手续。
晚上八点多，三人回到小平层，秦泽和于昭安顿好秦母，于昭正想离去，被秦泽叫住了，“这么晚了，要不睡我这吧。”
于昭没拒绝，一个人回那栋空荡的房子也没什么意思。
秦泽给于昭拿了干净的衣物，两人洗完澡后，在秦泽卧室里尴尬的坐着。
于昭已经爬进了被窝，双人床，两个人睡完全不挤，秦泽拿了一个枕头，说：“我去睡沙发。”
于昭叫住他，：“回来，睡什么沙发，那么大的床还不够你睡。”
秦泽无奈，躺回床上，和于昭背对背。
安静的夜晚，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秦泽心乱如麻，转过身见于昭已经睡着了，无奈，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睡着”的于昭睁开双眼，端详着秦泽的脸，心想【挺帅的一张脸，就因为拒绝个小女生的表白被霸凌，真可惜。】
第二天，闹钟响起，两人起床，于昭换上昨天的衣服，秦泽起得比于昭快，昨晚开始煲的粥现在应该已经好了，秦泽先给秦母喂了一碗，嘱咐了一些事就和于昭出了门。
说来，这也是秦泽和于昭第一次一起上学，两人在教学楼分别，这一幕正好被某些人目睹。
到教室，于昭的心情不错，思索着要不要晚上去看看秦母。齐宇见不得于昭好，嘲讽声传来，“呦，是昨天被打爽了吗，那么开心？”
于昭不打算理他，还做着自己的事。
齐宇见他不搭理自己，火气上来了，将手里的包扔向于昭，于昭被砸了个结实，“老子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于昭还是不搭理，他不想大清早就把自己美好的心情破坏掉。齐宇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周围也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无非是在说齐宇像跳梁小丑般自导自演。
齐宇被惹怒了，大步向前，抓着于昭的领子把他从位子上提了起来，嗤笑一声，打量着于昭的脸，“我说呢，原来是有点姿色的，不然怎么会和秦泽那个同性恋搞到一起。”
听到秦泽的名字于昭终于有了反应，他质问道：“你胡说什么。”
齐宇仿佛是抓住了于昭的死穴，玩味道：“怎么，不让人说了，于昭啊于昭，我真没看出来你是个gay啊。”说罢，用空出的手抓上于昭的脸，“但看你这副样子，只有挨操的分。”
周围人的目光都变了，从原先对于昭被霸凌的同情怜悯，到现在的鄙夷厌恶。
齐宇对周围人的反应很满意，他要的就是所有人跟他站同一个阵营，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于昭，现在看来已经开始奏效了。
课上，两两一组的合作于昭的同伴举手申请自己一个人一队，于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余光瞟到了齐宇胜利者的笑容。
短短几个课间整个楼层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他们有的目光一直在于昭身上，像是要把他看穿，有的甚至辱骂出声【死变态】，还有的把垃圾扔向于昭……
因为谣言的传播开始有了第一个除了齐宇那帮人外欺负他的人，然后大家纷纷效仿，枯燥的学习中他们以欺负于昭和秦泽取乐。
秦泽和于昭不在一个教学楼，消息传的相对慢点，但还是会传播过来。整个四中的霸凌者分为齐宇一派和姜超一派。
听到消息后，姜超疯狂大笑，领着自己的小弟将秦泽堵在厕所，秦泽表情淡淡，准备好迎接对方的无名怒火。
可姜超没有动手，一句话让秦泽如坠冰窟，姜超说：“你小子和那个死爹妈的于昭搞上了？可以啊。”
秦泽愣在原地，后面姜超说的污言秽语秦泽全都没有听讲去，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于昭他知道了……】姜超见秦泽毫无表情，一脚踹在秦泽胯上，剧烈的疼痛让秦泽回过神来。
姜超说：“妈的，踹歪了，秦泽跟哥几个说说，怎么把那个叫什么于昭的骗到手的。”一群人玩味的打量着他，像在看着一个新奇的物品。
秦泽忍着痛推开堵着的人，朝天台跑去，不出所料，于昭就坐在那，气定神闲的喝着养味。
秦泽在他旁边坐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昭将一旁草莓味的养味递给秦泽，秦泽接过，打开喝了一口，细细品味着。
于昭喊了他一声：“秦泽。”
秦泽的心提到嗓子眼，应了一声。
于昭说：“他们到底为什么霸凌你？”于昭扭过头看着秦泽。
秦泽对上于昭的眼睛，干咽一下，说：“我没骗你，确实是因为拒绝了某个人的表白才会这样，但那时他们只是看我不顺眼，给我找点小麻烦，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出我是同性恋的传言，他们也找到了霸凌的理由，所以就变成这样了。”秦泽没再看于昭，望向别处。
于昭问：“所以你是吗？”
秦泽啊了一声。
于昭说：“同性恋。”
秦泽哑然，垂眸认命般的开口，“是。”
于昭说：“我们别做朋友了。”
秦泽似是也猜到了，轻笑一声，情绪凌乱。
于昭又说：“我们在一起吧。”
秦泽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幻听了，问：“什么？”
于昭勾唇弯眼，说：“我说，你做我男朋友，我们谈恋爱吧。”
秦泽震惊的说不出话，还是问出那句话，“为什么？”
于昭解释道：“一个同性恋想和另一个同性恋在一起有什么为什么的。”
秦泽问：“你也是？”
于昭说：“刚刚弯，怎么，不行啊？”他笑笑。
秦泽说：“没有，当然可以。”
于昭说：“晚上我们一起去买菜给阿姨做饭吧，对了，阿姨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秦泽说：“没事，我请了护工。”
下午，不管旁人的眼光再怎么鄙夷，于昭都不觉得什么，毕竟他是同性恋，和秦泽在一起了这件事，上午是谣言，下午就是事实，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闲话让他们说就是了。
或许是因为看于昭到哪都受尽白眼，整个下午齐宇都没再找他麻烦，但对于昭来说这点白眼算得了什么，连齐宇的一拳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