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直角弯。

直角弯这个弯道衔接S弯道。怎么说呢，好学也不好学。

好学是因为技巧用的是倒车入库里学过的，不好学是因为找打方向盘时机难以把握。

比如今天，我就是出弯时机找的不好。

教练说，S弯出来，找……找……

我知道他复读机似的“找”是想怎么找出弯点，但是我找不到啊。

这好比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不能白帕金森患者为啥不会跑。

我还在茫然的找那个传说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教练说“你自己体会”的出弯点，结果点已经过了。

教练那叫一个气，他就差说我是睁眼瞎。

但是他很会美化侮辱性言语，于是他说，“哎？？车头打正！打死，往你那边打死！哎哎哎，你往哪打死呢！”

我手忙脚乱，方向盘打反了。车冲向马路牙子，可怕教练整服了。

教练咕嚓踩死刹车，没有丝毫预兆。

惯性之下我整个人向前栽，没系安全带我飞的太快，竟然感受到风。屁股离开座位与新鲜空气短暂接触，仿若尘封的金属与空气接触一瞬氧化，在这零点零零零零一秒里我后知后觉，后背，屁股都被汗浸透了。

天太热，温度天天30加，偶尔下一场憋狠了的暴雨，也是骤下骤停，猛却不解热。

燥热的天气叫人崩溃，我还屡教不会，屡错不改，教练一口气提起来，看到我拉着一张匹脸憋回去了，有时候吧……眼神比言语更能刺痛人。

他用表情骂我。

——你是不是虎？！

——跟你讲多少遍？

——你聋啊？

——教一条狗都会了。

——跟你说这里要到位再打死？！

——聋？

——聋。

——算了，就当教一个傻子。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情感层层递进，奥斯卡欠他一个小金人。

沉默，又沉默。汽车里的空气比外面还焦灼，如果有人扔一根火柴，肯定有人要先爆炸，猛烈程度连汽车都能炸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走神，突然想通为什么科二和科三老师不一样……

教学周期太长，折磨或者受折磨的人早晚要有一个杀人。

教练身经百战，最先回魂，他说，你把脑子里东西清一清，听我说，我再讲一遍，你看啊，看我手啊。看哪呢？手，看后视镜，你脑袋往我这伸，你直挺挺坐着能看到后视镜里的线吗？

他把我脑袋扒拉来，扒拉去，如果力气再大那么一丢丢，我就可以肯定他在借机报复扇我脑壳。可是他分寸掌握的很好，我只能猜他是气的。

我妈说，咱们要不要给他塞个红包，叫他好好教啊。

我说行，但是我想的是，这个红包下去，我要他保证从脑海里删除我的学车故事。

学车这几天，他会讲某年某人学车如何笨……我不想变成《学车童话》里的一章。

“2023年，夏天，一个笨的像牛似的学员，七八天了还不会叼离合……”

我其实听不懂这个老师的某些用词，比如他总用“这个，那个，这里，那里，这，那……”这些模糊用词。

我最近和几个刚高考的小朋友一块学车，我们听教练讲完，凑在一起进行“汉译中”。

比如，“方向盘打这，看到了吗，这个竖到三点方向。”我们翻译，我说270度，女大学生说四分之三，互相点头，达成共识。

就这样，我觉得吃饭要有饭搭子，学车也是。

回去之前，我和教练说，以后我出徒了，肯定不和说是在你这学的车。你有什么竞争对手吗？我报他的名号。

教练用一言难尽略微欣慰的表情看我，我觉得他好像在说，“我的对手就是你。”

他说，没有。你好好学。我以前让你睡觉前在脑子里复盘操作的这个事你忘了吧，我白天多带你跑跑，你别乱想。

我说哦，他竟然还不相信。然后告诉我，没事去小区健身器材那刷刷□□，练打方向盘。

我说哦。

学车，其实吧……我觉得……哎……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