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北突如其来的告白令流川措手不及。
“枫，我不想错过你，没勇气说出来会遗憾一辈子的！”
这个俊秀开朗的大男孩，羞涩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反差大到令流川错愕。
流川并非木头，隐隐察觉到泽北对他有超过友情的部分，只是没想到这部分，多到忍不住要告白的程度。
可他们，都是男生啊。
从来没想过谈恋爱的流川，更没想过与同性谈恋爱，而且要命的是，居然对方是好朋友。
“好朋友”对自己有绮念，有渴求，有想要伸过来抱住他的手，有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真的，一时难以消化，如坠雾中。
泽北见他傻愣愣杵在原地，连忙找台阶下：“不是要你现在回答我啦，你可以慢慢想……也别想太久，我怕我会……”
怕自尊心受不了而后退吗，主动告白的人不该有挽回自尊的权力吗。
流川没有回答，不是怕伤到对方，而是没想透那个问题：
流川枫，你不是要一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爱吗，现在有人诚恳献上，为什么不考虑下？
还是说，泽北不够好？
没有的事。
泽北明明长相优越性格讨喜，在社团处处维护他，即使流川独来独往不习惯众星捧月。
无法否认，泽北给的，理应是一份值得心动的交往offer，试一试，可能藏着惊喜。
为什么还有不甘，这不甘是从哪里来的？
心渐渐往下沉，也许一直知道答案，也许答案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多想一秒钟也是徒然。
流川很想知道，他的房客是如何看待他的。
是当他无端梦游的孩子吗，是陪伴一段的过客吗，是出于童年曲折的怜悯吗，是出于纯粹善良的关照吗……
为什么泽北告白，脑海第一时间反复诘问的是另一个人。
“……改天再说。”流川许久吐出一句，已做好最坏打算的泽北简直喜极而泣。
他太明白小霸王没打直球拒绝，意味着机会的大门没有完全被关上。
深深期待着，对方能彻底敞开心扉，拥抱他和他的爱恋。
仙道起初并不知道告白这件事。
他觉得最近流川心事重重，不大爱搭理别人，餐桌上草草扒了几口完事，黑胶也不听了，窝在楼上不知在干嘛。
操心起来，仙道真感觉自己像个家长，至少也是个兄长。
或许他不愿去正视，什么东西在这栋旧屋悄悄萌芽，没有特别浇水照料，可那东西见光就长，肆意异常。
肆意到午夜梦回甚至让他感觉害怕，害怕自己一不留神陷进去。
两人各怀心事，小心翼翼遮掩着莫辨的心思，直至泽北终于忍不住“突围”。
情人节夜晚，流川莫名其妙就被泽北拖出门逛街“应景”。
气氛到位，流川会心动的，泽北抱持这样的试探态度。
等那个答案实在太折磨人了。
他们观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满大街的情侣，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等泽北偏过头去偷吻流川的时候，恰好仙道站在远处果子店门口接电话。
“……嗯，乖啦，哥哥有事要忙，最近不回老家了，你要好好念书别闯祸！”
上一秒叮嘱弟弟柊吾的语气亲切柔和。
下一秒目睹前面两个熟悉身影交叠，心脏漏跳了一拍。
仙道忽然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流川正值投入轰轰烈烈恋爱的年纪，该与同龄人交往，泽北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他们很配。
他们实在很配。
仙道无端滋生出一种类似自惭形秽的错觉，他已经是“大叔”了，事业平平，恋爱败北，唯一落脚处还是流川给的。
还要奢求什么呢。
挥之不去的怅然不见得跟谁有关，他与自己较劲，以落寞填补幸福的空缺。
谁不想要毫无顾忌去获取幸福，仙道想要在插画界闯出名堂，想要家人顺顺当当，想要……
偏偏最想要的，是真切的相爱，是长久的陪伴。
爱情里倘若没有自信，于他而言便是死掉的关系，他和雅美就是这样走散的。
说到底，与介入者无关，感情不是博弈游戏。
仙道默默沿着小路走回旧屋，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发现早已迷路了。
手机也搜不到讯号，与定位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自暴自弃蹲在原地。
他抬头望天，星河璀璨，适合作画，不过今天已没有什么心情。
背后听到脚步声，流川和泽北一前一后走来，他微微诧异。
“啊，仙道哥，你怎么蹲在这里？”热情的小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冷吗。”流川似乎没有认真在问，连问号都不明显。
“哈，我迷路了，这么丢脸的事，泽北老弟可不要传出去哦！”
泽北笑得很大声，他心情格外好，还拍着仙道的肩膀称兄道弟。
流川有些不耐烦，提醒道：“前面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泽北一听泫然欲泣：“急着赶我走吗，你真舍得啊？”
仙道恨不得捂上耳朵躲避“撒娇”的小老弟。
“好啦，早点睡，我走咯！”泽北一步三回头，唇角上扬的弧度连仙道都觉得，分明充满了志得意满的神气。
“你为什么手上有蛋糕？”流川出其不意地问。
“因为今天是我生日啊……”仙道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对方不清楚是正常的，他从未提起过。
流川点点头，若有所思，他自己的生日刚过没多久，那时他和仙道忙着打扫旧屋，除旧迎新。
有陪着过生日的人在，比孤儿院幸福得多，即使后来爷爷待他很好，也总是忘记他的生日。
只有翔太记得很牢，拎来小蛋糕给他庆生，“小枫，又长一岁哦，你要快快乐乐的！”
那么，对于眼前这个人，他的生日愿望是什么，流川很想知道。
“……我希望，你得偿所愿。”
仙道收到这样的祝福，默然片刻，努力扬起嘴角，让自己显得明快些。
“谢谢你，流川，我希望，你也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