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这样期待正向的目光看着，裴奕辰突然想拉下帽檐挡住自己的脸，可当他手指动作的那一刻，他恍惚间想起，他今天穿的是一件低领的衬衫，巫苓楠还在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等待着裴奕辰的回答，最终，他还是微微侧头移开了眼：

“抱歉，我已经有老师了，而且，目前也确实没有加入任何宗门的打算。”

“这样啊。”巫苓楠超夸张地可惜地叹了口气，但她很快又快乐洋溢起来，“没事，以后有改变的想法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五仙教哦。”强扭的瓜不甜，她超懂的，这一切都怪可恶的道天宗，败坏了我们宗门的好感，呜呜呜。

“……嗯。”

场面一时突然安静，巫苓楠埋首沉浸于自己的摆摊大业之中，决心要让所有人重新认识到苗疆土特产的真正魅力，与此同时，杜老却传音给裴奕辰：

“小辰子，不必顾及为师，五仙教在为师那个时代也是雄踞一方的巨擘，加入五仙教，那么来自道天宗和裴家的双重压力便不值一提，而且”杜老苍老的声音幽幽一叹，“为师如今只是一丝残魂苟延世间，空有一身炼药本领，却帮不了你什么。”

“老师，您不要这么说。”裴奕辰眉心一跳，急急反驳道，“若非老师您，徒儿如今恐怕还只是一介废人，更谈何拥有这一身本领了，徒儿是绝不会再拜任何人为师的。”

听闻此言，杜老老怀大慰，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徒儿的赤子之心，有徒如此，师复何求啊！

“小辰子……罢罢，但道天宗向来传言与上界仍留有一丝联系，如今尘世间虽已数千年未曾开过升仙之门，但千年大宗留有的底蕴绝非你可想象，那小妮子身负天虚毒体，绝对是五仙教的核心人物，就算不是教主亲徒恐怕也差不了多少，有了她的引荐，五仙教必可成你助力。”

“天虚毒体？”裴奕辰疑惑，世间竟还有这等体质，他此前闻所未闻？

“不错，为师应当没有判断错，天虚毒体，毒之一道的顶级体质，生来万毒不侵，天生万蛊之王，这小妮子确实是没动过真格，凭她的体质和毒术，哪怕比她再高一阶修为，恐怕也难以挡住这剧毒，真没想到，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体质竟是真的。”哪怕以杜老的阅历，也不免对此啧啧称奇。

就算如此，裴奕辰还是断然拒绝：“老师，您不必再劝了，我是不会加入五仙教的，”他紧紧抿着唇，“就算只我一个人，对上那道天宗我也绝不畏惧。”更何况，这是他的事，他并不想连累任何人进来。

明白自家徒弟性子是何等的倔强，杜老不敢再劝，深怕徒弟因为逆反心理反而适得其反，他在灵戒之中深深一叹，只希望巫苓楠能把他这个死心眼的徒弟给拉出来，人生在世，哪能没几个知己好友，他这个徒弟啊，其实一点也忍不了寂寞。

随着杜老的沉默，裴奕辰又把心思挪到了摊位之上，可渐渐地，他的目光不听使唤地朝巫苓楠那边移去，只见巫苓楠此时正饱含热情投入到她的大业之中，她竖起一个牌子立在一旁，上书龙飞凤舞四个大字“苗疆特产”，清了一下嗓子，便瞬间化身社交之王：

“还在为身体不行英年早衰而担忧吗？还在为当不成老六而哭泣吗？苗疆特产，助力每一个不知死活的梦想，百年灵蛇蜕制成的粉末，专治各种不行，不管是身体何处，成年旧疾抑或新病突发，都可药到病除，另有迷迭香、兽灵散等各种实用商品，出其不意制敌以胜，苗疆出品，品质绝对有保障！”

这一喊，还真吸引了不少被苗疆这个充斥着神秘风情的地名而慕名而来的顾客，在巫苓楠的倾情推销和新奇产品的双重加持下，一时间销量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更甚至巫苓楠在推荐自家商品的同时还不忘拉裴奕辰一把，捆绑销售买一送一玩的贼溜，二人摊前竟是络绎不绝十足兴旺。

裴奕辰：……

万万没想到，还有他的一份，但这学分，他确实赚得很快乐。

待到深夜时分，人群渐渐稀疏起来，已有不少人准备收摊回家，点了点自己一晚上的战果，巫苓楠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嘿，没想到我也是有一点商业头脑在身上的嘛。

裴奕辰收好自己的东西，犹豫许久，还是走上前来，踟蹰着说：“谢谢。”

“害，这算什么，咱们可是一个小队的情谊。”巫苓楠拍拍胸脯，十分大气，“不过兄弟，听姐一声劝，现如今这个世道，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就算兄弟你产品十成十的好，不宣传也是没有受众的，沉默寡言等顾客上门万万要不得。”她苦口婆心地传授经验。

裴奕辰：……

他微不可查一叹，谢过巫苓楠的好意，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我想问一下，你试炼赛取得的那株九转天莲，可有其他用途？”他脸色微微一红，之前巫苓楠和他虽有过争斗，可之后相处也十分愉快，但这九转天莲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重要，裴奕辰顿了一下，终是继续说道：

“我想与你交换那株九转天莲，无论是宝物还是学分，你尽管提出即可，我都会想办法满足。”

巫苓楠讶异地一挑眉：“那株九转天莲，你早说啊，我直接送你好了。”反正那东西虽然珍贵但对她没什么用处可言，并肩作战的小伙伴想要就给呗。

“不行。”裴奕辰坚持，“我可以与你交换的。”

与裴奕辰坚定的目光对视，巫苓楠突然明悟了少许，什么嘛，跟我前世的性格倒是挺像的，她以前这个时候，也特别不愿意接受好友的帮助，哪怕知道她是出于好意，独属于少年人的自尊心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敏感而骄傲。

她目光陡然温柔下来，轻柔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做个交易好了。”

“你帮我炼丹，我给你九转金莲，炼丹材料我来提供，期限，一年怎么样？”巫苓楠笑吟吟地，正好，她来这的最初目的还没有达成呢，摆摊太过忘形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样一箭双雕她真聪明。

“没问题。”裴奕辰认真回道。

“好，交易成立。这是丹方，请务必让我看看未来的大炼丹师的实力哦。”巫苓楠踮脚哥俩好地拍了拍裴奕辰的肩膀，在脑海中叉腰大笑：哈哈哈，你这个超有潜力的大炼丹师，终究还是被我拉上贼船啦。

裴奕辰垂眸看着手中的丹方，紫剑草、毒灵果、见血封喉木的树心……一件件，全是剧毒之物，“这是……？”

巫苓楠耸耸肩：“我家小可爱的伙食，效果越好长势越快，对了，”她想起什么，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有的炼丹师有尝自己出炉的丹药的习惯，但这丹，你千万不能吃，绝对绝对不能。”

“你怕我被毒死？”裴奕辰眉目疏朗，轻轻一笑，言语中亲近了不少。

啊？这倒不是，巫苓楠欲言又止，是因为你的体质，但她转头一想，这种体质当事人还是不知道为好，她咽下了口中的话，全然默认的姿态。

只以为是这毒丹效果格外猛烈的原因，裴奕辰没有多问，认真记下了巫苓楠的要求，约定三日之内交货，巫苓楠觉得自家小宝贝应该还是能撑过三日的，再不济还可以毒饲毒续上点命，于是爽快答应。

在宿舍门口与裴奕辰热情挥别之后，巫苓楠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房间，一关宿舍门，她眉眼便一瞬沉静下来，她点出通讯界面，对相顾城进行一个连环夺命call。

相顾城：……你又惹出什么事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了（痛苦）

巫苓楠：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形象？不说这个了，好师兄，就帮帮亲亲小师妹最后一个忙吧，我保证是最后一个

相顾城：呵呵，你每次都这么说的

巫苓楠选择直接忽略这条讯息，自顾自发道：

巫苓楠：师兄，帮我查查裴家呗，尤其是裴家家主

相顾城：怎么，你怀疑裴家，恕我直言，我觉得师父看不上裴家家主，一个只有脸能看的男人，不符合师父一向的审美

不愧是师兄妹，心有灵犀，巫苓楠这边刚起了个头，相顾城顿时就对巫苓楠的想法了如指掌。

巫苓楠：虽然我也觉得我娘可能看不上，但我这次有预感，很大可能就是他，有了具体的目标，凭你的驭鬼术应该能查出更深更远的东西吧

相顾城：……真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了，会帮你查的

巫苓楠：！谢谢师兄，比心心

收起聊天界面，巫苓楠又想起裴奕辰的脸，说实话，她还是没从中看出任何熟悉的影子，可她心中却始终对他莫名地有些在意，算了，就当跟随自己的直觉吧。

如今，只等着相顾城的消息了。

巫苓楠睁着眼，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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