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屋子里灯光昏暗，外墙的青苔已经蔓延到了窗沿。
外面的天阴沉着仿佛大雨会随时倾盆而下，而房间的窗户却还在大开着，探出个脑袋，边举着加长的笊篱边和对窗坐在房内摇扇的大爷搭话。
“李叔，你网费交了吗？怎么网速这么慢啊？”
“你小子，怎么蹭个网还挑三拣四的！”
对面的李大爷翻了个白眼，看了看表。
“不行就来你叔家吧，刚好陪我把晚饭一起吃了。瞅你上个网信号接收器都给自制上了。”
夏霖两眼放光后又摇了摇头。
“老这么麻烦您和我姨不是个事儿，我找的兼职马上就要开工了！”
这片老城区的地界儿，因为时日久远，再加上出走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人家里牵网线的没几户。老李家就是难得的其中之一。
夏霖则是广大的没有牵网线的一户之一。不过和那些年龄大不怎么想接触新事物的老人比，他不牵网线的理由只有非常朴素的一个字——“穷”。
太穷了。
因为穷，他唯一落脚的地方都要没了。
“什么话，啥叫麻烦！”
老李不高兴的用扇子拍了下腿。
夏霖是他和老伴儿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小就命苦，爹妈打小就不管，靠着吃巷子里百家饭长大的，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结果那混账夫妻俩又因为赌博骗了不少人钱和欠下高利贷。
想到这，老李面色凝重：“你老实说，你不会瞒着叔偷偷去工地了吧。之前问你找的啥兼职你也不说，这可不行，你还没毕业呢，得好好上学。”
他哪有机会去工地啊，现在工地和以前可不一样了，他这瘦胳膊瘦腿的工地上也看不上。
夏霖安慰了几句李叔，然后扯开了兼职这个话题。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就在半个月前暑假的开头，夏霖刚回家就被人堵住了门，一伙自称是他那爸妈在外认识的好友拿着他那爹妈写下的欠条气势汹汹，另一伙膀大腰粗一身黑带着金链子自称是赌场催债人面目狰狞。
夏霖反手就报了警，随后赌场催债人跑了，剩下的人得知他爹妈早就和这个家失联了五六年后哭的昏天黑地。
只有户人家信了他爸妈画的饼一下子把给孩子治病的大半积蓄都借了出去，现在后续的治疗费用没了哭的尤为凄惨不肯离去。
夏霖看着这对夫妻绝望的脸，又打探了下对方孩子的情况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把房子卖了吧。”
老城区这些年赶上了拆迁，前些日子刚好有人问过他拆不拆的事儿，当时夏霖拒绝了，现在又得找回去。
这片派出所的老警察也是看着夏霖长大的，想要劝他，但看了看旁边的夫妻，话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一个老房子，怎么也不值一条人命。更何况树挪死，人挪活。”
夏霖想的很开，但话是这么说，没了房子他就是彻底没有家了。
为了不至于拆迁款下来一还完就沦落街头，夏霖只能去试着暑假多找几个兼职。
学校里常雇佣他当模特的服设学姐听说了这事儿后跑来问他：“小霖你要不试试当网红？”
夏霖虽然瘦弱，但个子高挑能撑得起衣服，又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乖巧的狗狗眼，在来服设兼职的模特里非常受欢迎。
刚巧网上最火的直播平台跨越在她们艺术学院有招人的意思，夏霖去了要能被签上的话，起码暂时就不缺钱了。
缺钱缺到一天连打几份工的夏霖听着学姐说着跨越底薪和福利，心想也不是不能冲，就是他不常上网不清楚网红具体要干些什么。
学姐想了想说和兼职模特的时候要干的差不多。
夏霖点了点头，随后在面试的现场受到了冲击。
这可不是差不多，这差的是不是有点多啊！
来跨越面试的人里堪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现场脱衣往腹肌上浇水的，分析网站框架结构的，还有现场算命拿着一把木剑咻咻咻的。
不常冲浪的夏霖看着最后一个，震撼中情不自禁的鼓了鼓掌。
鼓掌鼓的太像来看戏法表演的了，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表演的小哥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有些紧张，在结束后退到边上时还对他小声的道了句谢谢还有加油。
下一个上的就是夏霖，夏霖上去后想着先前上去的人表演过的内容，有些惭愧的想自己是不是太没特色了，然后从身后掏出了自己的才艺。
一曲百鸟朝凤差点送走了面试官和其他选手，也差点送走了自己。
和巷子里老王叔学的唢呐让他四个面试官得到了三个x，还有一个扫了扫他的脸挣扎了一下让他回去等通知。
心想怕是凉了，结果夏霖刚出面试地点就收到了联系。
联系他的人自称王有才，是一名网红经纪人，但不是跨越的，具他所称他们公司和跨越是合作关系，专门接收像夏霖这种可惜其才华被跨越残忍拒绝的优秀人才。
吹唢呐也算一种才华和优秀人才吗？
夏霖想了想王叔每次帮人红白事时吹的那叫一个用力，又想了想那些人喜气洋洋或者哭的肝肠寸断的脸。
吹唢呐怎么就不能算一种才华和优秀人才呢！
等哄骗着夏霖签完合同一周后，王有才才露出了真实嘴脸。
夏霖从一名才艺网红，变成了一名擦边网黄。
“听我的小霖，赚钱嘛，不寒碜！你正是缺钱的时候，咱这也不违法，只是擦个、呸！对你可能只需要镜头角度特殊点，比一般网红赚的可太多了。”
夏霖想拒绝，可想了想违约金，又想了想王有才爽快提前预支给自己的三个月底工资，看着发来的擦边视频类型和王有才的举手发誓绝不违法，只能自我催眠。
擦就擦吧，好像也不是不行。把心态放平，就当给是给绘画专业当裸模了，何况他这也不裸。
但这可不能告诉李叔他们。
今天王有才发来了一个联动活动邀请函，准备让他参加好为他正式出道提前吸点人气。
等到信号好点，夏霖坐在电脑跟前一边啃着泡面一边看起了那封联动邀请函。
邀请函不长，一眼就能扫完，夏霖就着它硬是一碗泡面吃了半小时，才有勇气回复他那发了邀请函后就死命戳他的经纪人。
一翻阅览下来，夏霖只能佩服他这个经纪人不愧有才之名，可比他那一手催命唢呐有才的多了。
王有才：我查过了，这可是跨越今年夏天最火的活动，虽然频道不一样，但咱们也就是为了搞点人气，在哪擦不是擦，什么活动不一样搁镜头下擦吗！
夏霖：可这会不会有点太不对口了？
王有才：你要这样想，还是有点对口的。跨越这个活动叫清凉一夏，你在镜头擦也是一种“清凉”一下，这怎么能叫不对口呢。
夏霖又打开了那张邀请函。巷子里的老黑猫从窗口一跃而进，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后在他腿边蹭了蹭。
夏霖看着这被他叫祖宗的老黑猫，有些发愁。
不是，人家那活动是夏日灵异探险清凉一夏，他那撑死在镜头前淋个水清凉啊！
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个经纪人似乎哪里不对。
那头的王有才还在为自己的有才主意而自喜，怕夏霖这个大学生不懂，继续道：当然，清凉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真清凉了那叫阳x，我们的的真正目的是要在这样的联动活动中用我们擦边主播的风格杀出一条血路！
夏霖：求有才哥指点。
王有才：简单来说就是你要娇喘！要落泪！要学会出卖你的灵魂与□□！这样才能在恐怖的氛围下让观众有狼血沸腾感！
夏霖：那是要时刻给观众看吗？
王有才：那不然给鬼看？
夏霖：……也不是不行。
王有才：？？？
在灵异活动里给观众擦边，这怎么不算一种给鬼看呢？
但王有才没听出来，只觉得这男大学生穷过头开玩笑呢。
他铁了心要让夏霖参加这活动薅上一波儿人气，哪怕夏霖表示自己对灵异可能不是那么感冒到时候可能泪不出也被忽视掉了，他接下来发来的文档甚至有手把手教夏霖什么是擦边，还有怎么在恐怖镜头擦出效果的分析报告。
主打就是一个瞎瘠薄乱扯的头头是道。
夏霖看着又开始时不时断开链接的网，先去给祖宗倒了点猫粮和干净的水，又给她身上的湿毛擦了擦。
擦毛时候毛巾上印出一块红色的印记，夏霖又扒拉了好久她的毛，确定没有伤口后又回到了电脑跟前。
王有才已经发完了他口中的所有要点，其中还夹杂着他的亲身演绎之屁股对着镜头要怎么扭好看。
夏霖现在开始怀疑这个经纪人是因为自己想当擦边网黄不成，所以才对他寄予了厚望。
结束的消息是一条时间和地点的通知，还有给他定的高铁车票信息和五百块钱。
夏霖点了接收后真情实感的说了声谢谢后关掉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