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恒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易寒淅还有些意外,“你不怨我当时绝情与你一刀两断?”
顾恒抖抖肩,“知道你绝情,我怨你有什么用。”
易寒淅低头浅笑。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还有陈枫他......”
“我跟陈枫是在路上遇到的,他还说要来找你呢。”
“找我?”
顾恒有些不解,他明明是让他自己来,干嘛还要特意来找自己?
“那你呢?”
易寒淅沉默了片刻,掏出了一根银针,“你们走后不久,就有人找上我来了,可惜她认错了人。”
顾恒凝视着那根足有三寸长的银针,针尾处分有三段弯曲的羽毛,分别包裹着一颗紫色的水晶。
“它看起来很特别。”
“不错,”易寒淅点了点头,“我信不过别人,还是亲自来一趟藏剑阁保险。”
“对了,”易寒淅话锋一转,站到顾恒跟前,笑眯眯地问:“你和那小姑娘什么关系呀?”
“什么小姑娘。”顾恒装作听不明白,低着头绕过她继续走。
“就是在你身边那小姑娘呀。”易寒淅追了上去,“你别和我装傻啊,我和陈枫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呢。”
“她啊,她就是藏剑阁的一个弟子吧,在北林城里认识的,叫苏清歌。”
顾恒仍旧低着头走路,等他走出好几步,他才发觉身旁的易寒淅不在了。他回头一看,易寒淅还站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低头想着什么。
“你想什么呢?”
易寒淅抬头,“顾师弟,你还真是个老古董啊。”
顾恒:“......”
易寒淅叫顾恒师弟这个事情,顾恒已经跟她争论过许多次了。两人都从未记事起就在苍山长大,易寒淅说自己的父母在自己出生后几天就离世了,她坚定地认为她比顾恒先入师门,顾恒狡辩道万一他就出生在苍山呢?可惜他拿不出任何证据。
“你知道当今武林盟主的孙女儿叫什么名字吗?”
顾恒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叫苏清歌。”
易寒淅简直佩服死自己这位师弟了,“......大哥,当今武林盟主姓楚。”
那也还好,顾恒松了一口气,至少那小姑娘不是他孙女儿。顾恒悬着的心还没放下来,易寒淅又道:
“他孙女儿叫楚清歌。”
顾恒:“......”
易寒淅怀抱双手,“怪不得那小妖女这么嚣张,搞了半天是个富三代啊。”
等等!顾恒突然想到什么,楚清歌是楚怀的孙女儿,楚湄是楚怀的女儿......
“那她岂不是你妹妹?!”
易寒淅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她算我哪门子的妹妹,他爹是我娘同父异母的弟弟,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顾恒摸摸下巴,“没有关系可以建立关系嘛,你看她奶奶家这藏剑阁多气派,到时候你成了她姐姐......”顾恒笑眯眯地轻轻撞了易寒淅一下,“苟富贵,勿相忘哦。”
“你就慢慢等着吧你!”易寒淅使劲地撞了回去。
不多时,陈傅忙完了门中事务,紫裳叫来了易寒淅顾恒和陈枫三人同去议事堂。
他们到的时候楚清歌也在,她和陈傅正聊得很欢。
“诶,”易寒淅轻轻撞了一下顾恒的胳膊,“江湖传闻,楚清歌和奶奶的关系,比跟娘还亲。”
顾恒凑到她耳边说:“你小点声。”
看到他们来了,陈傅自然地起身礼迎,楚清歌连忙跑到顾恒身边笑道:“阁主,这位就是救了我的少侠,他叫顾恒。”
顾恒微微躬身,微笑着对陈傅行礼。
陈傅笑着朝他点头致意,又对易寒淅和陈枫说:“看来你们两位等的人就是这位顾公子了。”
易寒淅点头轻笑:“正是。”
楚清歌一看到她就拉下了脸,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陈傅自然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把楚清歌拉到身边,“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楚妹妹嘛,我们知道。”易寒淅微笑看着楚清歌。
楚清歌显然被她惊到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易寒淅,随后又转头看着陈傅,最后看向顾恒。
楚清歌当着陈傅的面叫他阁主,显然她早已说服陈傅替她隐瞒身份,易寒淅这一句话显然打破了她的计划。
被人识破后,陈傅有些尴尬地摸着下巴灰白的胡子,“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久仰大名。”
楚清歌和易寒淅同时发声。楚清歌态度淡漠,但易寒淅一点也不介意,接着说道:“楚盟主的女儿有谁会不知道呢,是吧,顾师弟?”
正发呆愣神的顾恒突然被点名,也没听清楚易寒淅先开始说的什么,只能哈哈傻笑道:“是啊是啊。”
楚清歌脸色唰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撒开挽着陈傅的手,瞪着顾恒半天却无处发火,最后还是转向易寒淅,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妖妇生的小娼妇,也敢在这里撒野!”
“清歌!”她话说得太过火,陈傅严声道,“不得无礼!”
舅公也不向着自己!楚清歌回过头看着陈傅,又气又委屈,使劲跺了一跺脚,跑出了议事堂。
陈傅看着她的背影流露出几分担心,但无奈有外人在,只得先向易寒淅赔罪,“易姑娘恕罪,我这侄孙女儿平常让我给宠坏了,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易寒淅笑出了声,“不打紧,算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
满堂沉默。
陈傅听到这两句话实在是有些尴尬。
顾恒连忙上前拉着易寒淅,“哈哈哈,易师姐不会在意这些的,阁主您别往心里去!”
陈傅点头陪笑。
顾恒不知道,当年陈璃嫁给楚怀,他本来就十分反对,可是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妹妹。后来果然......这些年,自家妹妹在殷州过得怎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陈傅连忙招呼众人坐下。只是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楚清歌,便趁此用眼神暗示紫裳,紫裳点了点头,赶紧追了出去。
坐下后,易寒淅先递出了那根银针,陈傅接过后端详了片刻,对着易寒淅道,“这针看着,像是特制的暗器,藏剑阁不曾接触过。”
“那您可知,这针的样式,最契合哪个门派?”
“这......”陈傅面露难色,“这针实在太特殊,我也不敢武断。”
易寒淅有些失望,自己历经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留下这针来,可是居然连藏剑阁阁主都不能分辨这针的来历。
“易姑娘也不用过于难过,武器与人一样,都讲究缘分,兴许是这一刻缘分未到,日后得来全不费工夫也未可知。”
易寒淅挤出一抹笑来点了点头。
接下来,顾恒也阐明了来意,把岷源剑递给了陈傅。
他看到岷源剑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它。
陈傅轻轻抚摸着岷源剑身,上面的纹路流畅细腻,宛如刚刚锻造出来一般。他凝望着岷源剑,宛如望着一位旧友,他眼角虽皱纹遍布,但仍抵不住热泪流下。
“阁主......”易寒淅轻声唤道。
“无妨,”陈傅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情难自已罢了。”
“这把剑,的确出自藏剑阁。”
顾恒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二十多年了,虽然每次都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这一刻,离自己的身世如此之近时,他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激烈跳动起来。
“藏剑阁和苍山,一南一北,怎么会?”顾恒尽量稳住声音问道。
陈傅笑了笑,看向易寒淅,“雪竹松不也是这样嘛。”
他看着易寒淅,那表情实在耐人寻味。
易寒淅与顾恒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又望向陈傅。
“每把剑都有各自的缘分,就像人一样。”陈傅望着岷源剑,回忆起往事,“我想奶奶铸剑时也是这样想的,她将她毕生所铸最好的三把武器全部给了骨墨大师,其中白眉鞭和雪竹松闻名天下,然而却鲜有人知岷源剑的存在。”
骨墨大师?顾恒看向易寒淅,他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岷源剑,银铁炼铸,坚可断石,韧可拂柳,天下奇兵也。”
“还记得那年我不过七岁,非要闯进铸剑阁看奶奶铸剑,奶奶那时已经有些年迈,但她那双打铁的手却依旧有力。”
“她笑着拍拍我的脸,持着那把剑柄刻有岷源的剑,走向了山下。那把剑一铸成就被奶奶带给了骨墨大师,所以天下几乎无人知道岷源剑的存在,阿璃那时也还太小,她不知道这把剑也实属正常。”
易寒淅问道:“可是我听说藏剑阁的剑每一批每一把都会有标记的,陈璃夫人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普通的剑的确是这样,但是天字级别以上的铸剑师所铸的剑上刻的都是特有的标记,我想阿璃她只是怀疑,不能确定,所以才引你们到这儿来。”
易寒淅又道:“所以阁主你的意思是,岷源剑是陈洛夫人交给了骨墨大师,骨墨大师逝世后,由我娘带到江湖之中的?”
陈傅点点头,“很有可能。”
易寒淅听完转头看着顾恒,顾恒正盯着地板沉思。
大概这个答案过于出乎意料,谁也想不到顾恒的身世竟然跟楚湄有关。
正当顾恒沉思的时候,紫裳跑了进来,她看起来很焦急,“阁主,清歌她赌气离开了,我找了一大圈,最后问了后山的守门弟子,他们说她已经走了至少一柱香了。”
“你先别急,”陈傅站起了身,“清歌这孩子虽是任性顽皮了些,但她是有分寸的,她走前有没有说过什么?都拿了什么东西走?是不是回殷州了?”
紫裳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拿。”
“那这样,”陈傅看起来也有些焦急了,“你替我拟一封信给阿璃送去,把事情经过告诉她,再问问她清歌可能去哪儿。”
“是,阁主!”
紫裳说完便向外走,可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下来,恍然大悟似的回头道:“阁主,我突然想到,清歌她有可能是去了钟宗主那里!”
“你是说钟铭心?”陈傅反问到。
“是的阁主,那个女人花言巧语,很哄得清歌开心,陈璃夫人上回来信说过,有回苏夫人说了清歌几句,清歌就一气之下去了钟铭心那儿,谁都没告诉,害得夫人着急找了她好久。”
陈傅无奈地摇摇头。千羽宗虽属中原武盟,然而钟铭心那个女人绝非善类。况且眼下群英会才结束不久,钟铭心是否已经回到千羽宗都是个未知数。
陈傅身后,易寒淅陈枫和顾恒三人悄悄地用手势交流着。
易寒淅:‘走?’
顾恒:‘先道谢吧。’
陈枫:‘先听他们说。’
冷不防陈傅一个转身,三人立马恢复成严肃的状态。
“哈哈哈,三位都起身了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发出一阵尴尬的笑声。
“顾恒?我可以这么叫你吧。”陈傅道。
“当然。”他突然这样说话,肯定没有什么好事。顾恒心中暗叹。
“多谢你之前救了清歌,我看她虽然才跟你认识不久,但对你印象挺不错的。”陈傅恭维着。
“还好还好。”
陈傅顿了顿,才说出了真正目的,“清歌那孩子太任性,我在门派中走不开,我又怕紫裳一个人去找她她不肯听,额......你可否帮帮我,去把她劝回来?”
陈傅这话说得弯弯绕绕,又十分客气,越是这样,顾恒就越不好拒绝,况且人家才刚刚帮了自己的忙。再者,现在又是在藏剑阁的地盘中,陈傅虽然表面慈眉善目,但真要是直接拒绝了,能不能完整走得出去还不好说。
顾恒看了易寒淅和陈枫一眼,无奈中带着些许郁闷。
“那晚辈就略尽绵薄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