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林明白李锦晔所做的这一切，他又痛苦又欣慰。

李锦晔买东西当然是要去最好的地方。

邓林呢，跟他不一样。邓林买东西会看东西的用途，需要去好地方买他就去好地方买，不需要去好地方买，他是坚决不会去的，就好比买帽子。

邓林觉得在路边的任意一家帽子店买就好了，没必要去什么专卖店。李锦晔没有异议，乖乖地在他看上的帽子店前的马路上，停了车。

邓林说他要自己付钱，李锦晔答应了。

李锦晔跟着邓林才进了帽子店，他的手机就响了。李锦晔自然是理都不理就挂了，但那电话却是一直在打，一直一直在打，李锦晔无奈，就给邓林说了一声，去店外接电话了。

给李锦晔打电话的人是他大哥李泰然。

李锦晔才接通电话，他大哥焦急悲伤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阿晔，快到医院来，爸爸不行了。”

李锦晔的脑子突然就“嗡”了一声，好像没有听清楚，呢喃：“你说什么？”

“爸爸的癌症复发了，人已经不行了。”

李锦晔像是被人闷头打了一棍，糊里糊涂的：“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去美国吗？你也把我看的太白痴了！我明明前几天才看见他，怎么。。。。。。”

“先别说了！赶紧来，在A市XX医院。”李泰然非常着急，提高音量打断了李锦晔的自言自语，就挂了电话。

李锦晔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将焦点对在了那里。

邓林很快就买好了帽子，是一顶咖啡色鸭嘴帽。他见李锦晔背对着他站着一动不动，还以为他在看对面老人跳广场舞，就走了过去。

李锦晔察觉到了他的靠近，说了声：“我有事，你自己打车回去。”就急忙跑到车里，将车子开走了。

邓林很是莫名其妙，但隐约地，他像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在李锦晔的身上发生了，但具体是什么事，他又猜不出来，就想着等李锦晔回来了问问就好了。

李锦晔开着车跑在拥挤的马路上时，才终于是明白了他大哥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才终于是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到底是该如何理解的。

他真的是无法接受，无法理解，他爸爸一向都按时体检，私人医生也说他的身体很棒，他也经常不生病，吃得好，住的好，工作现在全是大哥和二哥在忙，他没有什么事是需要费脑子，费心的，为什么会突然病了呢？

明明上次他来找他的时候还容光焕发，还。。。。。。

李锦晔想到这里，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他似乎是明白了他爸爸上次为什么对他态度改变了。

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生病了？

李锦晔费力地回想着那一天他和他爸爸在一起的画面，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但那时的画面像是根本就不存在一样，他只能回忆到他和他爸爸零星说的那几句话。

李锦晔懊恼极了，他狠狠地捶打着眼前的方向盘，连身后不停传来的鸣笛声都听不见了。

李锦晔带着满满的愧疚和自责，来到了医院。

李泰然迎面就走了上来：“快点，爸爸在等你。”

李锦晔恍惚了一瞬，他大哥已经将他带到了他爸爸的病床前。李锦晔看着容颜枯槁，没有头发，一脸惨白的男人，一脸震惊地向后退去了。

“阿晔！爸爸在等你，你过来。”李泰然忽略掉来自李锦晔面上的惊恐，将他拉到了只剩了一口气的他们的爸爸身边。

“爸爸，阿晔来了，您睁开眼看看。”李泰然恭顺地弯着腰，对着他爸爸的右耳说着。

他爸爸的眼睫毛眨了眨，却没有睁开眼睛。

李泰然见状，把因为吃惊而愣在床边的李锦晔向他爸爸的身边推了推：“阿晔，给爸爸说几句话。”

李锦晔很紧张，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他无措地左右看着，看到了二哥，看到了那个女人，看到了其他陌生的面孔。

李泰然又推了他一把，小声催促：“阿晔，你赶紧说几句话让爸爸听啊！”

李锦晔看向了他爸爸，有眼泪从他爸爸的眼角滑下，一直滴到他脑袋下白色的枕套上，晕染了一大片。

“爸。。。。。。爸爸。”李锦晔茫然道。

李泰然噙着眼泪，高兴地给他爸爸说：“爸爸，阿晔在叫您呢，您听到了吗？”

李锦晔发现他爸爸紧闭的眼眶里眼泪流淌的更多了，鼻子就突然酸了，眼泪就滚出了眼眶：“爸爸，我是阿晔啊！我来看您了！爸爸，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阿晔，我来看您了。”

李锦晔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扑到他爸爸的身边，看着他熟悉的面庞，一声又一声地叫着爸爸。

然而，彼时的李震南已到了生命的尽头，又怎么可能还会再睁开眼睛，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应李锦晔呢？

李锦晔哭得很凄惨，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他爸爸说，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快叫护士，快叫医生！”一人惊呼道。

李锦晔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医生和护士就冲了进来。他被挤着靠向了一边，这才看清楚，他爸爸已经没有心跳了。

医生不停地做着最后的抢救，护士一个跟着一个有序地帮着忙，然而，那条笔直的线，却再也没有出现波浪。

“对不起，请节哀。”约莫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医生宣告道。

众人就大哭了起来。

李锦晔也跟着哭了起来，他想再靠近他的爸爸，但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李锦晔在医院里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把他爸爸的住院手续，要火化的手续办理完整，才在他大哥李泰然的一再要求下，回去了。

李锦晔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半四点了。

邓林没有睡，他总觉得李锦晔这次遇到的事情不小，因为他回到家时，刘妈的样子看着明显很悲伤。

他向刘妈询问，刘妈没有告诉他，他便在卧室里一直等李锦晔。听到他上了楼，从他的卧室门前经过，他就赶紧打开门，叫住了他：“李锦晔？”

李锦晔没有回头，只是向他摆了摆手：“不早了，赶紧睡吧。”就进了他的卧室。

邓林怔怔地愣在原地，他可以非常肯定他的猜测了。他有一种想要帮助李锦晔，安慰李锦晔的念头，但他又强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不要多管闲事。

李锦晔进到卧室反锁了门，就扑到床上大哭了起来。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李锦晔现在很后悔很后悔，很自责很自责。他觉得是他对不起他爸爸，觉得他爸爸之所以身体不好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总是跟他作对，总是说一些难听的话刺激他，伤害他，所以才把他的身体气坏了。

他要是一直听他的话，他就不会气坏身体，就不会得了癌症。他要是一直尊敬他，关心他，他就不可能连他生病了都不知道，连他什么时候住院了都不知道。

他有错！他错的太离谱了！

李锦晔哭的撕心裂肺，哭得痛彻心扉。他一夜没睡，到了六点半，洗了个热水澡就离开了。

他到了跟他大哥李泰然约定好的地方时，他大哥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

李锦晔停好车，走到了他大哥身边。他大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远方的湖面。

“爸爸的丧事定在哪一天？”李锦晔问。

“三天后，在爸爸之前居住的那栋别墅。具体事宜我已经让人去办了。”李泰然说完，叹了口气，“一会你跟我去殡仪馆把爸爸的遗体火花了。”

“好。”

空气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