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听谁说,名字乃身外之物。
小许自己不在乎什么大名小名,只管有个称呼就行,许昭小时候叫他“狐狸”叫了那么多年,想来也懒得取什么好听名字。
事实证明,许昭的确是这样的性子。
他琢磨了古今诗词半天,也没从中抠挖出几个好看又好听的字眼,便只好作罢。
因为又有事让他们忙了。
据说是雾海上飘来一个赤身裸体的白发男子,被一户渔民带回了家。
却不想就在当天夜里,白发男子突然苏醒,大开杀戒,不知是修炼了什么鬼术,竟用头发将那户渔民全都绞死了!
渔民们顿时恐慌起来,尤其是在不知道那白发男子逃到哪去的时候。
所以,这时候神仙的作用就出来了。
毕竟那么多年的供奉,也不是白给的。
剑士才在琢光山上待了三年,供奉没吃多少,干的活却是最多的。
许昭不理解他为什么总是要抢着做事,问:“这山上那么多仙家,总不至于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你一个吧?”
剑士却无所谓地大笑,说:“各人有各人要走的道,想领悟剑式之奥妙,就得融入凡尘之中!”
许昭明白了,这么多年了,剑士竟还没有突破“漂泊四海”的瓶颈。
表面上是“菩提无树”,内心还在“漂泊四海”。
剑士和他的三个徒弟在接到消息之后,即刻准备出发。
本来是四人,许昭却偏偏捎上了他弟。
剑士挑眉:“我倒没发现,你竟然这么黏他?”
许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剑士御剑飞上天,冲他挥手告别。
蔺华度也踏上了剑,问:“师兄怎么还不走?”
柳今落也不知哪来那么厚的脸皮,竟然站在了蔺华度身后,右手拽着蔺华度的衣袖,毫不给面子地点破道:“他恐高。”
许昭:“……”
许昭:“你自己的剑呢?”
柳今落:“忘带了。”
蔺华度见两人气氛不对,连忙道:“师兄,那我先带师姐走了,我们待会在渔村汇合。”
许昭点点头,目送这两人也御剑飞走了。
小许随着许昭的目光,抬头看,见蔺华度和柳今落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突然道:“哥哥,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了。”
许昭揉了揉小许的头,问:“为什么?”
他两不御剑,坐上了一只白晶虎的背。
白晶虎驮着他们两人,依然健步如飞。
小许尽量委婉地说:“因为你不想被落下。”
许昭矢口否认:“不对。”
小许:“嗯?”
凭他对许昭的了解,这还能猜错?
许昭义正辞严地说:“我之所以带你来,是因为你会医术,我们这一行人若是磕着碰着了,就可以找你来治疗。”
小许声音淡淡:“哦。”
好理由,难怪让医仙和剑士同意带上他一起行动。
不过,说来也是,许昭若是真伤着了,保不齐医仙会来找剑士的麻烦。
白晶虎赶路很稳,坐在其身上一点也不感觉颠簸。
许昭吹着山风,看着山顶的景色再一次被缭绕的云气遮掩住。
好吧,他承认,他的确是怕被落下。
剑士独来独往,蔺华度和柳今落两人又暧昧不清,他习惯热闹,出门总想拉上个伴。
小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许昭的嘴闲不住,问小许:“你觉得蔺华度和柳今落两人是什么关系?”
小许:“师姐弟的关系。”
许昭:“可这只是表面的,还有更深层次的。”
小许看出许昭想唠嗑的心思,轻笑一声,心想,人类对于关系的定义原来这么复杂吗?
许昭提示说:“就比如说,柳今落今天会踏上蔺华度的剑,和他一起走,却不会踏上我或者我师父的剑。”
小许类比说:“就比如说,我只会和你一起玩,而不会和其他人一起玩?”
许昭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毛病,就点点头。
小许笑了,故意说道:“所以,蔺华度和柳今落的关系,与我和你的关系一样?”
许昭看着小许的脸,“额”了半天,说:“还是有点区别的。”
小许:“哪里的区别?”
许昭:“性别。”
“他们俩一男一女的,天天待在一块,日久生情,难免会从纯洁的师姐弟关系演化为不纯洁的男女关系。”
小许:“若是这么说,哥哥你不也成天和柳今落待在一块吗?为什么你们没有日久生情?”
许昭被这个问题问懵了,琢磨了半天言语,才解释说:“可能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柳今落不会喜欢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喜欢她?”
小许眼中的光似乎黯淡了些:“原来,情爱是可以受自己控制的?”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就能忍住不喜欢你了?
许昭自知他的思想有问题,觉得不能再继续误人子弟。
“啊,那个,的确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许昭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发现自己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也是一片空白,便强行掐断这个话题说道,“等你发现生命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特别的人,而且你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个人身上,差不多就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至于许昭,他智者不入爱河。
这个话题就此止住,不久后,五人便在这靠海的一处渔村里汇合了。
白晶虎原路返回,寻他的主人去了。
空气中浓郁的鱼腥味让许昭皱起了眉头。
据渔民们说,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白发男子,是在一艘渔船上,而那船往雾海中心驶去了。
这该从哪里找起?
许昭从怀里翻出了追踪符,问渔民们:“你们可曾收集到过白发男子的血迹?或是头发?或是指甲?”
渔民的头顿时摇成了拨浪鼓,心想他们都没接触过白发男子,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许昭退而求其次,问:“那有没有白发男子曾穿在身上的衣服,被其碰过的水杯之类的?”
渔民们思考了一下,面面相视确定眼神后,才说道,在给那户被杀害的渔民收尸时,看到对方手里攥着一块衣服布料。
许昭顿时喜笑颜开。
可是这块衣服布料,辗转多人之手,也很难再遗留住白发男子的气息。
许昭一连用了三个追踪符,无一例外都指向了雾海的中心,但又都被海浪给拍了回来。
五人望洋兴叹,这么大片海,该怎么找着一个那么渺小的人?
就在他们冥思苦想之际,突然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蹿了出来,举着一缕雪白的头发,对他们说:“好叔叔好哥哥好姐姐们,看看我!”
五人的注意力瞬间被男孩吸引了过去。
一番交谈后才得知,这男孩名叫大瓜,是那户渔民私自买来的奴隶,由于那天晚上睡在地下室,才侥幸逃过了白发男子的绞杀。
至于这缕白发是怎么来的……
大瓜说,这是渔民的习惯,每次从海里捞着点什么东西,都要从其身上割下点部位来。
而这东西,也不一定就是鱼。
剑士听后,突然皱起了眉。
这户渔民很是奇怪,但他一时也说不出蹊跷在哪。
大瓜继续道,他将这缕白发偷了出来,递到他们面前,不为别的,就希望他们这群人忙完此事后,最终能带他回家。
他是被倒卖到这的奴隶,都已经快忘了家乡长什么模样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众人商量一下,便答应了。
三张追踪符贴在这缕白发上,浮在空中,在茫茫大海上指明了航向。
剑士将他们几人进行了分组,他自己、许昭和大瓜一起乘船寻找逃逸的白发男子,蔺华度、柳今落和小许则待在渔村里,防止白衣男子突然杀回来。
众人对此无异议,只有许昭在船飘远后,才凑近剑士身旁说道:“按理说,你应该带柳今落来。”
柳今落是雾海老翁的孙女,对雾海可比许昭熟悉。
大瓜在被当做奴隶使唤的人生里,也接触过几个仙家,当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免得听到点天机,遭天打雷劈!
许昭也知道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在开口之际就设下了一道灵力屏障。
剑士笑了几声,说:“你就知道?可这里又不是真正的雾海,只是雾海投射在现世中的影子。”
许昭听言一愣,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剑士用灵气凝聚起一个水球,又往水球里灌满了空气,说:“真正的雾海,就像是躲在水里的空气,凡人进不去,而我们所处的现世,就是这个水球的外面。”
许昭被这个新鲜的的概念惊呆了。
世人有言,雾海中心,是古今仙家们梦寐以求的墓茔——圣冢。
许昭心想着,那他放了这么多年的浮灯,岂不是根本没抵达圣冢,而是都沉没到了雾海的影子里?
可还没等许昭再问明白点,船身就突然一晃,竟是快要翻了!
剑士连忙将大瓜拉到了自己身边,归途剑唰地出鞘,砍在了一群头发上,竟发出了铿锵一响!
水面之下,又猛然钻出几缕白发,将整个船身紧紧缠绕住!
许昭的剑还没来得及抽出来,那船竟直接炸了!
木板在坚硬如铁的白发堆里碎成了渣,还好许昭跳海快,不然得也得成为一摊浆糊。
可是跳海才是最错误的。
因为那海里潜伏着的人,瞬间锁定了他。
苍白的身体,漂浮的长发,就像是倒立的章鱼。
尖锐的指甲,早已蓄势待发,在猎物落水的那一刻,瞬间刺向脆弱的脖颈!
许昭只看到一团白色的身影在水下晃荡着,后领就突然被剑士一扯,堪堪躲过了那尖锐的长指,然后被提拎到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