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露“嗯？”了声，不是很懂盛初棠的意思，斟酌着问：“是因为姜茗？”
盛初棠没说话，手指撑着额角，歪在椅子里。
冯露不解，“她不是演得挺好？你不满意？她毕竟还小嘛，对她要求不要太高嘛。”
“过来吃饭吧，”冯露把一次性筷子递过去，“今天拍摄排得很紧张，他们只给了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别耽误了，赶紧吃点眯一会儿。”
盛初棠接过筷子坐过去，脸上的笑难得的落下去，想说什么，又没找到合适的话，抿着唇，心事重重。
冯露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在她旁边坐下，“棠姐？”
盛初棠对姜茗，到底有多上心，冯露不好说，但姜茗的事儿，绝大多数都能影响盛初棠的心情。
至少她从没见过别的人或事儿有这功效。
“不是不好，”盛初棠挟了半朵蘑菇，目光停在那半朵蘑菇上，“你不觉得，姜茗的戏有点儿好过头了吗？”
她声音压低了些，盖不住里面的茫然。
她自认是在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看人自有一套儿，但偏偏，好像看不懂姜茗。
冯露短促地“啊”出声，“不是，棠姐，她戏好你还不高兴啊？”
姜茗如果真是演技好，那自然值得高兴，不止高兴，她还恨不得狠狠堆上资源把姜茗捧出来。
但不是，姜茗给她的感觉，不像是单纯的戏好，倒像是……
盛初棠撂下筷子，闭眼，揉了揉眉心，“冯露，你觉得…”
冯露掰开一次性筷子，打开盒饭盖子，头也不抬，“什么？”
盛初棠深深吸口气，不确定地问：“姜茗是不是缺少正常家庭的关爱？”
冯露一口饭刚咽进去，差点儿喷出来。
“咳…咳…”
抓过水瓶猛灌一口，“棠姐，怎么突然这么问？”
盛初棠摇摇头，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没事，你吃饭吧。”
她时常觉得，当初答应姜依月抚养姜茗，本身就错得离谱。
姜茗那么小的孩子，应该在有父亲、有母亲，有正常家庭关系的地方生活，而不是跟着她这么个名不正言不顺莫名其妙的“姑姑”长大。
盛初棠拿出手机，点开搜索软件，一个字一个字输入——俄狄浦斯情结。
冯露咽下一口饭，想了半天没想出所以然。
姜茗和盛初棠之间当初究竟是怎样，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盛初棠说过，姜茗是她妈妈临终托孤，这种情况下，哪有选择的余地呀？
除非把姜茗送给别人抚养。
“棠姐，”冯露转过脸，看着盛初棠，认真说：“我是觉得，按您对姜茗的上心程度，换一家人，未必有您这么妥帖，虽然您还没结婚，可是您又当爹又当妈的，半点儿没比别人做的差。”
“我不知道为什么您今天会有这个感慨，但我觉得，姜茗现在这个样子，非常优秀，而这份优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您。”
盛初棠“噗嗤”笑出声，默默收起手机，伸手把冯露的脸转回去，“行啦，你吃饭吧，找着机会就拍马屁，姜茗可不在这儿啊，你说了她也不知道。”
冯露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什么，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嘿嘿两声，扒拉着饭，“棠姐，你也快吃吧。”
盛初棠随意吃了两口，手机上搜索出来的文字叫她心里不太沉静。
姜茗今年才二十岁，正当大好年华，未来一片光明。
“冯露。”
“什么事？”
盛初棠缓缓舒出一口气，抬眼微笑着，神情和平常无异，“你和周宁姐说一声，明天的外景结束后，安排一个采访。”
冯露点点头，“行，一会儿我跟她说。内容方面，您要亲自过目吗？”
盛初棠放下筷子，站起来，“嗯，让她快一点儿。”
冯露递过去一瓶水，“棠姐，你不吃了？”
盛初棠摆摆手，姜茗的事儿沉甸甸的，往心口坠下去，“吃不下，我眯会儿，到点儿叫我。”
“好。”
……
下午两点。
姜茗结束试镜，从试镜厅出来。这个点儿厅外没多少人，专门叫她来似的。
姜茗接过徐琪手上的水，浅浅喝了口。
方才试的片段，情绪变化很大，是男女主角儿闹翻后的大段锥心泣血的控诉，有点儿费嗓子。
“姜茗，”徐琪挤挤眼睛，“怎么样？”
姜茗再喝了口水，摇头，“不知道，等颜斓姐出来你问她。”
颜斓在和张导‘叙旧’。
这种场面不需要姜茗，她乐得偷溜。
徐琪嘻嘻一笑，“我觉得肯定没问题，张导不是常夸你演技好吗？这次这么急叫你来试镜，绝对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话，听听便罢。
若说之前姜茗对张导，还有几分敬重，如今是半分没有了。
沦落到做掮客，哪还有所谓文人风骨。
姜茗垂眸，带着徐琪靠着走廊边儿站着，没发表意见，心里却并不属意这部戏，没选上是最好。
她怕到时候自己尴尬，还怕……盛初棠知道。盛初棠……明明也不会生气，她为什么怕她知道？
姜茗想不明白，低头咬了下唇，脑海里又乱糟糟的，一想到盛初棠，就觉得脑子不够用，她永远也揣摩不明盛初棠。
她们俩安静站着，走廊那头倏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哒、哒、哒，回响在整层楼里。
姜茗微微蹙眉，抬眼望去。
徐琪没忍住，轻轻“靠”出声，“贺明薇，她怎么来了？”
姜茗收回目光，轻声道：“估计也是来试镜的。”
“啊？”徐琪撇嘴，“就她？那个稀烂的演技？”
姜茗凝眉，轻飘飘瞥她一眼，“徐琪，慎言。”
当着面说人坏话，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徐琪捂了捂嘴，再看了看那边的动静，一堆人把贺明薇围在中间，鞍前马后的，甚至还请了记者采访。
徐琪低低嗤声，“这排场可真够大的。”
姜茗瞪她一眼。
看看四周，长长一条走廊，避无可避。
“徐琪，”姜茗转身，“一起去趟洗手间。”
徐琪：“好。”
姜茗刚迈出一步，身后就有人叫她。
“姜茗？真的是你？”贺明薇欣喜的声音略显亲切地在身后响起。
姜茗回头，礼貌笑笑：“贺小姐。”
“你也来试镜？”
贺明薇那股自来熟的劲儿她比不上，浅笑着点头，“嗯。”
记者的镜头已经对向了她，徐琪习惯性挡在姜茗前面，她没姜茗高，挡不住什么。
“试哪个角色？”贺明薇言笑晏晏，“也是女主角吗？”
姜茗没答。
她并不在意，自顾自说，“哎呀，你来试镜，我一定没希望了，你演技那么好，又跟张导有过合作，我都没信心了。”
身旁的助理纷纷劝她。
她害得她在盛初棠面前出丑，若非在镜头前，姜茗压根儿不想搭理她，“你加油。”
徐琪下巴都要惊掉了，姜茗待人温和，极少这么具攻击性，这话她都怀疑不是从姜茗嘴里冒出来的。
试镜厅里的工作人员似乎听到动静，开门出来，“是不是贺老师来了？”
贺明薇走过去，“您好，张导让我来试戏。”
工作人员点点头，笑眯眯地把她带了进去。
她一走，记者立马将注意力转到姜茗身上，“姜茗对这次试镜，有多大的把握？”
这种问题，全是坑。
颜斓正好出来，自若地拦住镜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工作，暂时不接受采访。”
匆匆离开现场。
上车许久，颜斓才开口，半安慰道：“你放心，贺明薇怎么也比不过你，她那个演技，除非走后台。”
姜茗本来也不太在意，恨不得把她筛下去才好，真要让盛初棠知道她接张维元的戏，她心里就没底。
“颜斓姐，”姜茗轻声转了话题，“被那些记者拍到，没有问题吗？”
颜斓了解完情况，沉默了会儿，“你没说什么，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儿来，贺明薇但凡长点记性，也不会把你抖搂出来，她一个花瓶，自取其辱吗？”
姜茗点点头，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过了会儿才问：“如果张导定了她呢？是不是正好借我当跳板？”
颜斓皱眉，好笑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我想不明白，张导哪只眼睛瞎了，选她不选你？”
嗯，她上次应该算是得罪张导了吧。
姜茗不敢说，微微低下头，服软道：“我觉得贺明薇不会那么轻易作罢，我有点儿怕，颜斓姐。”
“你别瞎想，”上次非要和贺明薇要个说法，现在知道怕了。颜斓笑笑，拍拍她的手，“这样，我让人注意着舆论，贺明薇要真敢拿你抬轿，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好吗？”
“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得出外景，早上我来接你。”
说动颜斓，姜茗略微放下心，乖乖应声。
姜茗回去，看了看期末考的课程，默默进了书房复习。她是没想到，贺明薇这么沉不住气。
彼时，盛初棠刚结束拍摄回到家。
“棠姐，”冯露看到热搜，都觉得好笑，“姜茗又上热搜了。”
“嗯？”盛初棠坐在玄关，不紧不慢换着拖鞋，神情疲倦，脑袋里想了一圈姜茗能上热搜的事儿。
GF一般不会流出现场图，还能因为什么上热搜？她最近是拍了不少广告，所以是广告商投放的？
“上次那个贺明薇您还记得吗？”
盛初棠眉一拧，气势唰地拔高，“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冯露把手机递过去。
热搜赫然写着——
#贺明薇姜茗同争一角
作者有话要说：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