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炜等了一个上午也没等来殊衍的“纠错”回信，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殊衍妈妈是不是病情加重。

电话铃声响起时，殊衍仍坐在医院的那把椅子上等她妈妈苏醒。

那一刻，她有点不敢接电话，按屏幕的手抖了一下，没划到，才又按了一下。

电话刚一接通，何炜焦急的声音传过来：“阿衍，阿姨没事吧？”

殊衍愣了一下，她妈妈还在ICU，她刚从里面出来。

“嗯？我妈妈还在ICU，她还没醒。”

何炜提起地心放下去一半：“那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她忽然想到什么，问，“你身体还好吗？精神状态怎么样？”

“行儿，要不放弃吧，别写了。”殊衍没头没脑地说。

何炜卡壳，没反应过来：“放什么弃？”

“故事啊，你别写了，辜负就辜负吧，没关系。”殊衍有气无力，于是加重语气和速度。

何炜立刻就反应过来殊衍怎么了，她拿出自己棒槌那一面跟殊衍掰扯：“阿衍，我不哄你哦。不把那些东西看明白，我怎么写，有疑问的地方立即就问，这叫及时沟通，难道要我睡觉的时候还提醒自己明天问你什么什么，不想，那样睡不踏实。我不会因为熬夜就失眠，反而这两天过得很踏实。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也摸不着你，你得帮我把那故事进行下去，我这口气才提上来，你就给我泄气，过分了啊。”

殊衍听着何炜这理直气壮，横冲直撞地“指责”，莫名安心许多，她弯了弯嘴角，却是更多的眼泪涌上来。

冼清昀拎着饭盒回来的时候，看到颜琅又哭又笑的样子，吓了一跳，跑到她身边想问出什么事了。

殊衍抬起食指比划了一下，示意他噤声。

“行儿，你让我笑还让我哭。”

何炜假装冷漠：“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我那些消息呀。”

“等一下就看，到时候发你邮箱吧，行吗？”

“那太好了，你赶紧的，你耽误我一个中午的时间呢，要不然我是不是能多憋出两行来。”

殊衍被逗乐：“好，挂了电话马上就看。”

收了电话，殊衍转身抱住冼清昀，把未干的眼泪一并蹭在他衣服上。

殊衍闷在他怀里，没头没脑地说：“我真幸福。”

冼清昀拢住她，回应：“嗯。”

续写殊衍的故事，使何炜充分明白了什么叫“长得丑，想得美”，一个中午的时间，她敲了两行四号字——未满。爪子大部分时间在键盘上撂着，何炜看着打出来字，努力回想殊衍的用词用句，可模仿不出。

看着越来越少的存稿，何炜心焦，下午上课就更加冷静专注，最后一节课给两个班的学生补了一些课外知识，才让他们自由安排时间。

何炜低头往楼梯口走，想去窗边透口气，路过后排时，闻到极淡的味道，她皱眉回想这熟悉的味道，像是糖的味道，却没有那么甜。

于是她转身回到最前排，直接问“谁吃糖了？”

起初没人吭声。

何炜：“不说的话我可就连坐了，你自己跟他们解释去吧。”

新生那边终于有人举手：“何老师，我吃的。”是瞿波

何炜笑：“还挺讲义气，还有吗？”

瞿波从兜里掏出两块水果硬糖：“还有俩，你要吗？”

所人“哄”一声大笑。

何炜也笑：“这的规矩是上课吃什么给大家买什么，两倍。你下课的时候买回来，一人分两块，不用带我的。”

然而晚自习何炜来的时候，课桌上还是多了一包水果硬糖。拿起糖，走到被罚买糖的人的桌边，由于何炜提早上楼五分钟，瞿波还没到，她把糖包放在了他的桌兜里。

晚自习大部分时间只需何炜人在就可，因此别人下功夫背单词时，她闲不着，努力憋文。

从中午到凌晨，总共写出来不到一千个字，何炜很愁。过一天，存稿就少一天，眼看撑不了几天的存稿，何炜第二天吭哧着写出了一章。

给殊衍发完邮件，何炜又给她发短信，“救命，你快去帮我改一改，发你邮箱了。”

殊衍看完后，沉默了。因为那实在不是何炜的正常水平。

她一边修一边思考，虽然改文也需要专注，但完全不像写文那么用心，殊衍现在根本无法做需要专注的事。

殊衍改好文，把何炜写不对的地方全都指出来。何炜连续几天都是过这样的日子，上课之外的时间都拿来想故事、写故事、学习写好故事，每天熬夜到凌晨三天，从一开始的两三天憋出一章，变成一天努努力可以憋出一章。

“行儿，你尽量不要模仿我，咱俩不是一路，你模仿我写不好故事，按你自己的风格来写。”何炜晚自习时收到殊衍的短信。

她这几天像个小碎催，在殊衍这位大佬地教导下，总算写出自己觉得能看的文字了，转头就收到殊衍这样的短信。

何炜跟殊衍从认识起，文字就是不同风格，殊衍的行文华丽雅致，何炜更喜欢平铺直叙。随着殊衍故事越写越多，文笔练就的越发老练自如；何炜自知跟殊衍差出一个天堑的距离，依然我行我素，放飞自我。

两人经常在何炜晚自习的时候，使用手机短信交流，殊衍白天在医陪妈妈，ICU的探视时间太短，其余大半时间她都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尽量跟妈妈离的近一些。殊衍晚上的时间，手把手教何炜如何写好故事。

何炜最近反省买手机的时候为什么不听劝，非要买老式按键机，现在跟殊衍发短信交流实在不方便。可是殊衍都没埋怨她，何炜认为自己没资格抱怨，在这种高压下，她不知不觉成长起来。

在殊衍劝她别模仿自己，何炜彻底丢下包袱用自己的风格，主要原因是殊衍的风格好难仿，她搞出来的四不象，别扭程度堪比淤堵八十年的河道——越看越堵心。何炜十分有自知之明，容忍不下自己，继续祸害殊衍和她的读者朋友们。

周六这天，何炜起了个早，吃过早饭便开机续故事，她得把进度往前赶。坐下来不到两个小时，电脑忽然蓝屏，重启开不了机。

何炜对着电脑屏幕闷气了两分钟，薅了电源，把机箱和电源线装进袋子，胳膊底下夹着显示器，出门奔电脑维修店而去。

何炜从出租车钻出来时，赵延旭坐在收银台内从玻璃窗向外看，上午没什么人，他摆弄手机打发时间，盯屏幕的时间过长，眼睛酸胀的厉害，正在歇眼睛。

倒不是赵延旭视力多好，而是离何炜最近的电脑维修店就开在赵延旭的超市隔壁，容不得赵延旭看不见。

“何炜。”赵延旭安排员工看收银台，交待完就小跑出来。叫人的时候还有些喘。

何炜打招呼道：“是你呀，早。”

看清楚何炜手里的机箱和显示器，他弯腰接机箱：“我拿吧，要去他们家是吧。”

何炜握着装机箱的袋没撒手：“我自己可以，这么近。”

赵延旭只好双手扶在何炜胳膊底下夹着的电脑显示器：“我拿显示器，这个轻。”

何炜松开胳膊，走在前头去推维修店地门。门开着，却没有人。

店面不大，一眼望到底，何炜：“有人吗？”

“有人，等会儿啊，要什么。”柜台后传出一个男声。

何炜：“电脑坏了，老板你给看看。”

那人：“你先找地方放，等我一下。”

何炜着急，不想耽误时间：“我着急用，看了就能修吗？”

“我今天活多，得晚上，都排队呢。”老板不知在找什么，柜台后传出一阵哗啦声。

何炜：“我知道了，老板你忙吧，我换一家。”说完她就要走。

赵延旭已经把显示器放在门口的桌子上，拦住何炜，冲柜台后的人说：“杨哥，你先给看看行不行？”

“延旭，是你啊。”被叫杨哥的老板立刻换上熟人的语气。

老板站起来，隔着柜台边问边走，他问赵延旭：“你朋友吗？”

赵延旭：“是呀，这着急用呢就坏了。”

老板接过机箱和显示器找地方插上电：“怎么了？”

何炜：“正用着就蓝屏了，重启也不好使。”

老板开机看了看：“重做系统吧，有要留的文件吗？没有就格了重做。”

何炜：“有，都有用。能只做C盘吗？”

“我给你看看，不行的话就得重做。”

“行，麻烦你给看看，只要能让我的文件导出来就行。”何炜说。

重要文件都是和故事有关的资料，要是删了何炜能立刻哭出来。

他们说话的功夫，赵延旭回超市拎过来三瓶饮料加一把香蕉。他挨个拧松瓶盖，一人递过去一瓶。

何炜接过：“谢谢。”

老板是个麻利人，半个多小时后重做系统的电脑就能开机正常使用。

何炜悬在半空的心落地，露出今天的第一笑，问老板：“多少钱？”

赵延旭开口道：“杨哥，记我帐上。”转头对何炜说，“超市电脑都是杨哥给看，自己人。”

何炜当然不会同意，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这钱我自己付。”说着她从单肩包外层掏出五十元递给老板，“杨哥，你正常收，这么快就弄好，已经帮我大忙了。”

电脑做系统不贵，何炜知道大概价钱，老板按市场价收了她三十块。

出门后，何炜往路边走，赵延旭帮她拎机箱，说：“我送你吧，这两个还蛮重的。”

电脑修好，何炜放松下来，不再那么严肃：“真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回去忙吧，今天谢谢你帮忙，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就修好它。”

赵延旭还要再说，何炜指着他的超市说：“你看，开始上人了。”

何延旭回头，果然门口的人多起来，卖水果那边人尤其多。

“那行，注意安全。”赵延旭将机箱递给何炜，转身回超市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