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两指夹着试管晃了晃，看起来只要灰一点头，他立马就能松开手指，让试管摔落释放出试管内的病毒原液，使其迅速在这个老旧小区中扩散。

“那肯定是不行的，明知故问。”

灰揉着自己的手腕，被灼烧的些微疼痛还遗留在手腕上，她考虑了一秒要不要治愈伤口，但是看在恶魔那个面具似的微笑表情上，她还是放弃了。

稍微纵容一下搭档好了。灰想。

恶魔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可惜！”

灰拿走那支改为躺在恶魔手心的试管，拿起来对着光晃了晃，幽绿色的溶液流淌中还有着黑色的光点，这不是完全的科技产物。

“你没有时间改良就用自己的能力去调整了？”灰猜测道，“那血清呢？”

恶魔耸耸肩：“只是维持了病毒的活性，让它不受温度环境影响。”

那这摔碎了可就真的加速世界死亡了，谁知道这需要往弱调整的半成品能有什么恐怖的效果。

“所以说灰快点造房子啦～”恶魔拉长了语调，黏黏糊糊地说：“我想要实验室～～”

灰随手就将试管收起来，又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楼宇：“我会尽快的，这个世界可能会用到。”

恶魔惊讶地挑起了眉：“哦？”

楼道口的大门是关闭的，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人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却一个出入的人都没有。

灰打算上去看看具体的情况，恶魔走在她的前面，手指往门锁的地方轻轻拂过，那大门就“咔”的一声打开了。这个老旧社区的居民楼普遍只有五、六层楼高，没有电梯，只能一层层地走楼梯上去，楼梯间的窗户采光几乎没有，看出去也只能看到旁边的楼，于是昏暗一片，白日也得开灯，顶上一盏钨丝灯提供光源，照出斑驳的墙体和有小虫子爬过的楼梯。

恶魔和灰走上二楼，这栋楼一层楼有四户，但却住着不止四户的人家。靠近楼梯口的一户没有关门，从虚掩的门里传出水流哗啦声、开水沸腾声、妇女絮絮叨叨的数落声和时不时的咳嗽声，还有一些别的声音，不是很大，灰在上个世界才经常听到过——那是某种东西被束缚着、渴求着食物的嘶吼声，只是似乎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那声音又闷又重。

“很想说第一户就中奖，真是惊喜～”恶魔笑嘻嘻地说，“但可惜的是这栋楼无一幸存，所以只道是寻常啊～”

灰懒得给予他反应，只是伸手拉开门，露出了门内的景象。

不锈钢的防盗门一移动就有着不轻的声响，不知道是质量太差还是年限太久，总之这声音让门内的人直接看了过来。

见是个精致的漂亮姑娘，门内半开放厨房中正在洗菜的中年妇女愣了好一段时间后才急急忙忙地用围裙将双手擦干，局促地看向灰。

“是有什么事吗？”

灰还没说话，恶魔就从她身后冒出来，手里居然攥着一沓纸。恶魔扬起纸，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

“你好，阿姨，叨扰了，”恶魔又从灰披风的暗袋里抽出一支笔，很有礼貌地说，“是这样的，我们在做一个调查问卷，想请您帮个忙。”

“我们看到您的门没关，就门都没敲擅自打开了，真是不好意思。”

中年妇女惊呆了，她的视线在恶魔和灰的容貌和衣服上面流连，更加局促了。

她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调、调查问卷？可我也不识字啊……”

“没关系。我们问，您回答就好。”恶魔笑意吟吟，见对方还是想要拒绝就说：“做完问卷我们有一盒鸡蛋送哦～”

“一盒鸡蛋？”中年妇女瞪大了眼睛。

恶魔将那沓纸和笔交给灰，接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在门边拿起什么东西的动作，甚至还有塑料袋被翻过的声音，然后手里就拿着一盒鸡蛋向中年妇女展示了一下。

“送这个，农家土鸡蛋一盒，12枚。”恶魔的声线中带着他与生俱来的魅惑力，“您只要协助我们，回答一些问题就能拿到它了。”

中年妇女看着那盒鸡蛋，肉眼可见的心动了。

“只、只是回答问题就可以吗？”她非常犹豫地问，“不用做别的？比如扫码啊加微什么的？”

灰扫了两眼所谓的调查问卷，就换了个随时就能记笔录的姿势，柔声说：“只要回答问题就可以。因为很少人愿意协助我们做调查问卷，所以我们就只好发点礼物了。”

“哦哦、是这样啊……”中年妇女靠近了门口，“你们……要问什么？”

一股溃烂的味道袭击了灰的鼻子。她眉梢微动，视线很快就停在了中年妇女被袖子遮掩的手臂上，通过袖口，能看到一点隐约的黑色。

“是关于传染病防治的调查。”恶魔看见对方在听到“传染病”三个字后就僵直的身体，慢条斯理地说，“最近不是传染病和流感高发吗，我们就想调查一下附近居民对这方面的了解有多少。”

灰按照调查问卷上的问题，接着恶魔的话一一开始询问，也用笔一一记录着对方的回答。由于都是些很普通的问题，比如出门会不会做防护、有没有勤洗手、打过疫苗没有。中年妇女听着就渐渐放松下来，人着呢地逐一回答了。

最后恶魔和灰分别向中年妇女道谢，恶魔还很爽快地将那盒鸡蛋送给了对方。

两人告辞后灰去敲第二户人家的房门，恶魔在门边提起一个放了很多盒鸡蛋的塑料袋走在她身后。那中年妇女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然后才重新掩上了房门。

敲过门之后灰就站在原地，侧头看向恶魔。

“……你哪来的鸡蛋和袋子？”她问。

恶魔朝她眨眨眼：“刚刚隔空取物偷来的～？”

“偷窃是不好的行为。”灰一板一眼地说。

恶魔露出了他的小尖牙：“可我是恶魔啊。”

很有道理，无言以对。灰又敲了敲门，口中说：“那户人家……”

“房间里捆着两个‘传染病人’，都饿着呢。”恶魔舔了舔尖牙，“我也有点饿了，可惜疫病不是我的喜好，也没那么想吃。”

“那个人受伤了。”灰说，“伤口溃烂了都没有处理。”

“或许是处理了没有效果呢～”恶魔笑嘻嘻的，他也敲了敲门，门锁就悄无声息地扭转给他打开了，“进去吧，里面只有两个行动不能的‘病人’。”

灰面无表情：“我知道。”

她晃了晃手上的调查问卷：“这又是哪里来的？”

“隔壁街道来的，一群做调查问卷的大学生，我可是好心帮他们解决了一点负担呢～！”恶魔骄傲地挺起胸膛，接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

灰走进去，有点好奇一件事：“那他们让人做问卷也送鸡蛋吗？”

“他们穷得很呢，只有一片口罩送。”恶魔啧啧两声，“所以都抓不到几个人做问卷，真可怜。”

灰“欸”了一声，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靠近一扇紧闭的房门，用和恶魔一样的手法打开了门，看着里面狼藉的景象。

她叹了一口气：“已经彻底传染开了。”

“这不是早就能看出来的事嘛。”恶魔幽幽地说，“还是说这个快死的世界什么重要的都没告诉你？”

“也不是。”灰抓起恶魔的手走进去，用他的手指去触碰床上那个“病人”，下一秒，那人就如同风化的建筑，一碰就成了一捧黑色的沙子。

恶魔抗议道：“我亲爱的搭档，请不要拿我来确认疫病的严重程度！”

灰眨眨眼：“可是这很实用。”

恶魔：“……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谢谢。”灰认真地说，“你也是。”

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