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惊浪一个头两个大，从莱总办公室出去，便立即拎上包离开了公司，直奔鲸鸟的最高股权人房总——的私密住宅。

这是房总包养小情人的地方，在鲸鸟高层圈子里已经不算是秘密。

迎接他的一位长相美艳的女士，嫩模出身，拍过几部没水花的电影。她见盛惊浪来，客客气气喊了声：“小盛哥。”

“我找房总。”盛惊浪开门见山。

小情人“呀”了一声，巧笑嫣然：“那你来错地方了，房总都已经一个月没来我这儿了。”

盛惊浪狐疑地瞅了眼门缝。

对方便大方开了门：“不信你看，我骗你干嘛？小盛哥既然来了，进来喝杯茶？”

盛惊浪叹了口气：“算了，如果房总回来麻烦告诉他。”

“你可以打老房的电话自己跟他说呀~”

“他要肯接我电话，我也不会跑过来一趟了。”

女孩儿眨眨眼，娇嗔道：“不然小盛哥进来坐吧，给你做饭吃呀，我一个人也好无聊的。”

盛惊浪不动声色躲开了女孩搭在他肩上的手，退避三舍：“不麻烦了，公司还有事。”

盛惊浪走后，女孩儿脸上甜腻的笑也随即消失，返回到房间。

只见她拎着茶壶砌了杯茶，细声细气问坐在沙发里的人：“走了。你就真打算晾着他啊？”

男人“嗯”了一声，语气沉着：“鲸鸟要换天，第一个就得先换了姓盛的，和他那个拖油瓶。”

盛惊浪从房总处出来，便接到了lucky的电话。

他算是发现了，lucky虽然名为幸运，但遇事总欠点东风，每回打来电话准没好事。

临近合约到期，突发事件格外多——李行舟又又又出事了！

就好像这些麻烦约好了似的找不痛快，盛惊浪赶到事故现场时，李行舟和lucky正坐在救护车里接受包扎。

两个人灰头土脸，面对面坐着，lucky的表情相当尴尬。

交警疏散着人群与车流，被围观的两辆车已经撞到凹陷，盛惊浪扫了一眼，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Lucky认错认得很主动：“那个......我发誓以后不开快车，遵守交通规则戒骄戒躁......咳。”

“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伤哪了？严不严重？”盛惊浪无奈，弯腰看两人的伤势。

“我没事，蹭破点皮，行舟怎么样，还头晕吗？”

盛惊浪随着lucky的目光，一起看向李行舟。

李行舟：“还好。”

明显不是什么“还好”的状态，顺着脑袋往下流的血已经蔓延到睫毛，他不适地闭了闭眼。

盛惊浪忙掏出纸巾，按在他眼眸：“先别睁眼。”

他一边擦拭，一边问护士具体情况。

“需要送医缝针，我先给他做一个消毒止血，麻烦让一让。”

盛惊浪撤回手，那团被猩红浸湿的纸巾被他握在掌心，他的手指及不可查颤了颤。

Lucky提醒道：“下午的拍摄估计......”

“我能去。”李行舟打断道。

“别逞强。”lucky说，“让他们延期吧。”

她刚艰难地摸出手机，一转头，发现盛惊浪已经在救护车外打电话了。

“是是，麻烦您准备假发。事发突然实在不好意思，嗯没事，人没事，我们下午准时到。”盛惊浪说了一串话。

“老大你......”没有心啊。

Lucky瞄了眼李行舟明显苍白的嘴唇，这孩子在忍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盛惊浪移步，扶着车门凝视李行舟，语气听起来像多余的解释，又像不近人情的命令：“幕后前期筹备工作复杂，日程都是定死的，人工、设备和租棚费用都得按天算，延期对录制组来说不公平。这是我们这边的责任，他们不是只服务于你，能明白吧？”

“我知道的，我能去。”李行舟在护士包扎的动作中，轻微闷哼了一声，没露出太多情绪。

盛惊浪点点头。

护士从铁盘中拿出剪绷带的消毒钳，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他心头一颤。他不禁替伤员嘶了一声：“轻点......麻烦您，他怕疼。”

李行舟偏了偏头，逃避了盛惊浪关切的视线，也忽略掉那人颤了一下的声线。

是的，他很怕疼。这说出去会让人笑话，但他天生有些痛觉敏感，以往工作的五年中，有不少高难度录制，难免会遇到磕碰，盛惊浪都会私下交代工作人员说，我家小孩怕疼，您多担待。

他总说盛惊浪多管闲事，工作是你强行安排的，到现场了又让别人担待，两边不讨好。说出去让人觉得他是个不能吃苦的“小鲜肉”，难听死了。

但现在这话，盛惊浪明显不是以经纪人的身份说的。

李行舟敛眸，闪过一丝不自知的复杂。

盛惊浪亲眼盯完包扎，便马不停蹄去跟交警沟通，处理对方车主的赔偿事宜。他这才在人群中发现矮小的小喜也在场，已经有模有样把事情谈的差不多了。

见盛惊浪过来，他叫了一声：“盛哥你来了......行舟刚刚是为了护住我，我才没受伤，害他耽误工作了。”

盛惊浪从小喜口中了解到事故原委，原来是lucky开车接李行舟去录制棚，恰好李行舟的生活助理生病请假，小喜表示可以帮忙过去打打杂，lucky便带上两人一起出发了。

途中发生碰撞只是一瞬间的事，李行舟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护住了身材矮小的小喜，两个人被甩离座位，李行舟的脑袋狠狠磕到了车玻璃。

交警再次强调：“不要以为后排就不用系安全带，这次是追尾轻微碰撞，等出人命就晚了！”

“是，不好意思交警同志，给您工作添麻烦了。”小喜恭恭敬敬探腰，又扭头给盛惊浪道歉：“对不起啊盛哥，让你也跑一趟。”

盛惊浪本想回救护车，身形忽然顿住，若有似无挑起眉：“你该道歉的不是我吧。”

他的若有所指再明显不过，小喜僵硬了一瞬，随即应道：“是，我也没想到行舟会这么......耽误了他工作，我实在对不起。”

盛惊浪脸色拉了下来：“别跟我装蒜，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

“4月30号那天晚上你干什么了？”盛惊浪逼近一步，咄咄的问。

小喜瑟缩了一下，有被盛惊浪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

“药是谁给你的？什么时候下的？”

“我没有！”小喜猛的抬头，“不是我！”

“哦？看来你还是知情，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小喜的神色逐渐变得纠结，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盛惊浪没有放过这个问出真相的机会，揪着小喜去到路边无人的停车位：“说吧。让我看看那小子拼了命也要护着的好兄弟，都背着他做了什么？”

“我......”小喜踌躇半晌，知道大概自己瞒不过了。“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盛惊浪没好气。

“是，什么都没做。”小喜那张与身形不符的成熟面容上浮出极度愧疚，盛惊浪在很多人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这个圈里的最不缺两种人，过气与底层，眼前这个一米二的男人两样都占。无助的茫然充斥在他们眉心，不知道天哪一刻会塌下，也看不到前路的方向。

“什么都没做。”小喜低下头，重复了一遍。

“所以才成了帮凶。”

盛惊浪没说话，头疼。

他也算是看着这孩子跟李行舟一起成长，几年都过来了，怎么可能没有过一丁点出于人性的怜悯。

小喜这孩子本性老实，见事情败露，已经没了隐瞒的必要。

筛糠似的全向盛惊浪抖了出来：“我知道他们的计划，他们也知道我发现了。我不敢告诉别人，也不敢从中作梗，只能看着......看着行舟喝了那杯酒。”

盛惊浪思忖了一会儿，问：“你刚签了春影吧？”

“是。”

“为什么？”

“孟哥承诺会把行舟也签过去，到时候让我们两个合作拍戏。他说只要有行舟的戏，也一定会把我捎带上。盛哥，希望你能理解，这对我来说是难得的机会。我已经......两年没接到过工作了。”小喜如实交代。

盛惊浪哼嗤一声，怪不得李行舟要死要活也想去孟江河那边，原来还有这层买一送一的关系。

“你俩是不是傻。”盛惊浪气得想揪们耳朵。

小喜脸上全是苦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盛哥，我也知道春影并不需要签我这样一个累赘，全看在行舟的面子。”

盛惊浪还想继续问罪，救护车那边传来鸣笛声，他回头。

救护车要出发去医院，盛惊浪只好先放过了小喜，警告了一句：“你很会利用自身情况卖惨，但我告诉你，李行舟那大傻子吃这套，我可不吃，也不接受你道歉。”

小喜紧攥着拳头，在心里下定了什么决心。

盛惊浪说：“这些肮脏事你自己跟去他坦白，限你今天之内。”

“盛哥......行舟伤得不轻，能不能等他好一......”

“不能。”盛惊浪打断道，“想拖到跟我合约到期，好让他跟春影生米煮成熟饭，门都没有。”

盛惊浪撂完话便走了，阔步跟上了救护车。

他的冷漠让身后被留下的矮小身影更显得狼狈不堪，偌大天地间似乎已经没了末路人的藏身之处。

小喜的名字是姥爷取的，祝姓，单名一个喜字，寓他一生无病无灾，豁达喜乐。

但从此刻起，他的路终究是走到头了。

举头无望，只剩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