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惊浪再次觉得自己是拿着公关的钱，干着关公的活儿。
何况他现在还是免费附赠。
没有比他更冤种的人了。
其实再邪乎的事情，都有合理的人为解释，世事一直如此。
《邀剑》播出期间，李行舟和蒋轻悠互惠互利炒CP，剧一旦播完，就该提纯了，这是自然规律。
偏偏这种时候，李行舟被签在了孟江河手下，成了春影的新欢。
于情于理，被忽略的旧人是该有点小脾气......
盛惊浪不知道蒋轻悠本人在不在意CP粉呈一边倒的趋势流向了春影现在大力在推的李行舟身上，但他知道那些小东西嫉妒心强，可不太会替正主答应。
这段时间李行舟的状态差，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
盛惊浪趁黑巧跟李行舟说话那会儿，出去给孟江河打了个电话。
“你之前答应过，不让他轧戏。”盛惊浪怪罪道。
孟江河着实觉得冤枉：“他的对赌协议可不答应。我跟他说过很多次，需要认真对待的只有《沙漠之子》，其余的边玩边拍都行。”
盛惊浪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他做不到，对待所有角色都是一视同仁，每个都很认真。”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想当明星就要懂得取舍，别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有捷径为什么不用呢？盛大少应该比我更懂捷径。”
盛惊浪一时无言以对。孟江河的部分理念他是认可的，特别是他本人就是走捷径上来的，却又要要求别人不走捷径，实在有点又当又立。
但李行舟不一样。
“他只想当演技派。”盛惊浪说。
孟江河笑笑：“哪个演员最初不想当演技派？不成为明星，他哪来的权利挑剧本，一直接那些不入流的烂角色，要演到什么时候。像你一样耽误他五年青春吗？他耽误的起，春影也耽误不起。”
口舌交战诛心为上，盛惊浪承认“耽误”一词总能戳中他。
他叹了口气：“那你最好给他请个心理医生吧，他一直有出不了戏的情况，长此以往不是好事。”
“你是说他是体验派？”孟江河颇意外道。
科班出身的学院派一般走框架流，孟江河又不是没看过李行舟演戏，能看出他身上多多少少带了点灵性的技巧。
盛惊浪却说：“他不是体验派，也不是技巧派。”
“哦？”
“他是入魂夺舍派的。”盛惊浪说。
李行舟演起戏来从来不把自己当人，不去上帝视角的体验，也无需置身事外的技巧，他把自己当做呈放灵魂的容器，一个彻底清空自我的宿主。
角色在他在，角色生他生。
所以当多个角色的灵魂一起在他心里打架时，怎么可能不难受呢？盛惊浪想到那日探班看到李行舟难以自抑的呕吐，便有些后怕......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走上这条路。
孟江河不免觉得盛惊浪有什么大病，这种词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不过这些合理诉求属于业务范围内的，他倒是没有敷衍，应了一声：“知道，不劳盛大少费心。”
盛惊浪悻悻挂了电话。
沙漠里的温差很大，晚上开始冷了，李行舟还有几场夜戏要拍，盛惊浪见李行舟的赤膊扮相，扭头叮嘱小助理时刻备着毛毯。
黑巧本想多留下看一会儿，大麦的催命电话便来了。
没办法，盛惊浪只好去跟剧组的熟人们打了声招呼，约下次见，随后向易导告辞。
离开时李行舟正在戏中，无暇察觉，等下戏后找不到人，问了助理，才知道盛惊浪早就走了。八成这会儿已经到了机场。
他给盛惊浪打电话，盛惊浪接的很快。
李行舟有感而发：“我觉得你好像一个NPC。”
“什么意思？”
“随机刷新，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我需要的时候，和想你的时候。”李行舟坐在一处工具箱上，抬头看月亮。
沙漠里的月亮是空寂的，泛着蓝光，一览无余。
海拔缘故，天空似乎垂得很低，月亮也很近，伸手就能够到。
盛惊浪简直要受不了啦，这小子从告白那天起就打通了任督二脉，随地大小情话，渗人得很。
他赶紧挂了，免得听多了会当真。
李行舟在盛惊浪走后感觉心脏空落落的，随着剧组的车回酒店时，还在反复回想盛惊浪突然出现时的惊喜，和突然离开后的失落。
其实盛惊浪和黑巧带来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但盛惊浪让他做，他便听话照做了，他不想惹盛惊浪不开心。
这周是他少年杀手角色杀青的最后一场戏，李行舟回了一趟横店，孟江河给他办了杀青宴，邀请了几位金主和制片方。
蒋轻悠也去了，还有几个进了春影后点头之交的朋友，都是孟江河器重的人。
李行舟按照孟江河的意思例行寒暄，坐主位的几位看样子对他印象还不错，一直在说他未来可期。
可酒局到了后半程，气氛却开始不太对了，从孟江河指挥着他们几个艺人调换座位开始。
原本坐在李行舟右手边的蒋轻悠，走到主位敬酒，喝完便被留下就坐了，没有再回到李行舟旁边。
李行舟看蒋轻悠娇小的身子左摇右晃，似乎已经半醉，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被孟江河瞪了一眼。
好像整张饭桌上的人全都眼瞎了似的，没有人觉得奇怪，即使主位上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已经将手揽在了蒋轻悠腰上。
这时制片人趁着酒兴，掏出一册剧本大纲递给孟江河，眼神示意孟江河传给隔了两个座位的李行舟，眼神颇有种替皇帝挑选嫔妃的意思。
李行舟礼貌接到手中，低头看了眼标，居然是电影本！
他很想立即就打开阅读，但一抬头，视线刚好落在对面的蒋轻悠与金主身上。男人低头调笑着什么，蒋轻悠不胜酒力歪在男人臂弯，半推半就间又被喂了口酒。
李行舟腾地一下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噪音，饭桌上的觥筹交错突然间安静了，众人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
“哎呀弟弟有点喝多了，脚滑，脚滑。”孟江河忙反应了一下，随之站起来去扶李行舟。
他在李行舟胳膊上捏了一下，又扭头对在座的金主们赔不是：“各位继续，我扶弟弟去躺卫生间。小年轻酒量差，没有分寸。”
酒桌又重新恢复了其乐融融的交流声。
孟江河几乎是用生拉硬拽的力道把李行舟扶走，找了一处隐秘的角落才停下。他面沉如水：“你刚才想干什么。”
李行舟着急道：“孟哥你刚才没看见吗！轻悠姐被那个咸猪手灌酒！”
孟江河反应相当平淡：“跟你没关系的事少管。”
“？”李行舟一愣，不太确定地问：“所以你也看到了对吧？”
孟江河理所当然道：“我又不瞎。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李行舟感觉要怀疑人生了，“不管吗！”
“......”孟江河沉默着看了李行舟一会儿。
李行舟摸了摸脸，不明所以：“怎么了？”
孟江河咂舌，没说话，大概是没想明白眼前这小子居然是盛惊浪手底下出来的人。
他拎着李行舟回到了房间外厅站定，与包厢离间隔了层屏风，李行舟还纳闷着这是个什么意思。
随后便透过层纱帐，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蒋轻悠的身影。
蒋轻悠站着在整理包包，掏出口红补妆，方才那位被李行舟叫做咸猪手的男人已经不胜酒力趴桌上了。
李行舟诧异地看孟江河，蒋轻悠居然一点醉意都没有了！
孟江河说：“盛惊浪没有教过你一个词叫逢场作戏吗。”
李行舟直话直说：“盛哥没有带我应酬过，有应酬他都是自己上，我在家里等着。”
“......”
若不是年龄不符，孟江河甚至有理由怀疑李行舟是盛惊浪的私生子。
盛惊浪手底下带出来的人他见过不少，一个比一个玩得花，李行舟着实是他见过最不像鲸鸟出身的人。
孟江河见李行舟依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叹了口气：“你方才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李行舟抿唇。
他有一瞬间还以为孟江河真的会坐视不管，把这场酒会变成某种不言而喻的□□交易。这和拉皮条有什么区别？
但没想到春影的人之间早就有了默契，对卖笑陪酒的逢迎信手拈来，只要不踏足最后一步，就当做没看见。
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孟江河也看出了他那点不舒服，淡淡道：“被摸了两下就能换来下半年的奢侈品代言，这划算买卖你刚才要是拦着，我想怪罪你的不会是王总。”
李行舟见蒋轻悠已经补好了妆，拢了一下海藻般披在背后的长发，烈焰红唇像团妖异的火，嘴角那抹轻笑便是她的战利品。
李行舟从来没见过蒋轻悠艳妆的模样，在他印象里，包括轻舟CP大热期间一起出席活动，蒋轻悠都是清纯甜妹人设屹立不倒，永远只轻施粉黛，像抹白月光。
所以当他听盛惊浪和黑巧说他背后的“东西”很像蒋轻悠时，他真的无法相信，还呛了他们一句：“还是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吧。”
但他好像在此刻有些动摇了......
散场时，蒋轻悠似有似无瞥了李行舟一眼，那一眼带着抹怨恨，也或许是警告，李行舟陡然起了层冷汗。
孟江河送李行舟回了酒店，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李行舟也有话想跟孟江河说，便先开了口：“制片老师今天递来的是电影本，我可以接吗？”
孟江河想也没想拒绝了：“不能。”
“为什么？？”
“他那个电影需要提前半年去广东一个村子拜师练舞狮，练半年拍半年，你现在哪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种没水花的文艺戏上。”
“可我想接！我想拍电影！”
孟江河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电影本以后多得是，现在不合适。”
李行舟又不是真傻，一下听出了孟江河的意思。
春影现在指着他轧戏赚钱呢，要量不要质，没打算让他沉淀。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李行舟问。
孟江河歪头打量了一会儿面前急于求成小伙子，突然笑了，他笑起来眼睛是微微眯起的，眼尾透出狡黠的精光。
李行舟突然就get到为什么盛惊浪总管孟江河叫狐狸了。
孟江河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也不是没有捷径。”
“什么。”李行舟被这样盯着，蓦然有不好的预感，背后凉飕飕的，说不上来的奇怪。
孟江河：“你喜欢养宠物吗。”
李行舟大骇，不禁退后了两步。
他刚接受过盛惊浪和黑巧带来的碎三观的说法，不会不知道孟江河的意有所指。
他说的宠物，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