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瞎想。”陆裴朝收回手，见宋听放下手，额头微红，不禁一怔。
“你真娇嫩。”他轻笑着说完，手指贴在宋听的额头，轻轻按揉起来。
宋听注意力都在他那句话上，没多注意他的动作，磨牙道：“再嘲讽就滚。”
等到反应过来时，少年指尖的温度已经顺着他的额头传了过来。
疼痛感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滚烫，烫到他有些心思紊乱。
宋听抓住他的手甩开，烦躁道：“不用你假惺惺地揉。”
陆裴朝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那目光蕴含的情绪太杂，宋听解读不出，只觉得浑身别扭不自在，把他的脑袋扭开问：“你能不能走？”
“不走。”陆裴朝回答，“我留在这里陪你。”
“我又不需要你陪。”宋听撇嘴，觉得他今天和以往不同，太过奇怪，肯定在憋什么坏心思。
两人是什么关系？见面了恨不得掐死对方，开口就是骂人的话，还留下陪他，怎么可能。
“不需要。”宋听又说，“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好。”陆裴朝很干脆地一摊手，“本来还想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宋听连忙抓住他：“我现在又不想一个人待着了，你说吧，我听着。”
陆裴朝看着他，真诚道：“我忘了。”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能够轻而易举地挑起宋听的坏脾气，一定是陆裴朝。
有时候只需要简单的一个眼神，甚至是语气，都能让宋听彻底疯狂。
他拿起旁边的抱枕，恨不得用抱枕将陆裴朝打飞出去。
“我又想起来了。”见他双眼气得通红，拳头都紧紧握起，甚至肩膀都忍不住颤抖，陆裴朝温声道，“抱歉。”
他还会道歉。
宋听睁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随后又拿着抱枕远离了他，满目惊诧。
上次陆裴朝对他道歉后直接把他衣服弄坏了，虽然后来赔了他十几件，但宋听觉得他一道歉绝对要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你们家人员有所改动。”陆裴朝顿了顿，“更具体的你父母回来后会告诉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宋听虽然大致猜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堵闷：“别说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诡异的沉默在客厅开始蔓延，似乎印证了他说的话。
对上陆裴朝那双深邃的眼睛，宋听慌了：“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真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怪不得从小到大他们都说我哥像爸妈，没一个人说我像爸妈，原来我不是亲生的。”
见他低头要哭了的模样，陆裴朝刚要开口，宋听就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以为我会这么说？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那眼睛正竭力表现出凶恶，但微微发亮的眼底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想法，就像是表面炸毛，实则根本没多少威慑力的猫咪。
陆裴朝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信，我就随口一说，不一定是真的。”
说完他没再停留，主动离开。
人一走，宋听就抱着抱枕呆坐在沙发上。
等到阿姨发现他不对劲地僵坐半个小时，过去查看时，宋听早已哭红了眼睛。
“小少爷怎么了？”阿姨吓到了，手忙脚乱地递给他纸巾。
在宋家这么久她见过宋听哭，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悄无声息地哭。
“啊？我哭了？”宋听挠挠头，接过纸巾擦拭，像是才发觉自己哭了，略微哽咽，“谢谢阿姨，我都没注意自己哭了。”
他低着脑袋，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样子，一句话说的极为小声：“怪不得总觉得眼睛不舒服，原来是哭了。”
“小少爷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述说。”阿姨心疼道。
“我没事啦。”宋听吐出一口气，抬头时满脸笑意，“我刚在想作业呢，估计是眼睛不太舒服，自己开始流泪，我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
看他那笑容完美到无缺，阿姨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想到家里反常的没有人在，也猜到一些苗头，安慰道：“小少爷不要瞎想，不管如何，您都是小少爷。”
“谢谢阿姨。”宋听温声道，“我真没事。”
可恶的陆裴朝，都是他，害的自己不知不觉就哭鼻子了。
揉着眼睛的时候，宋听不忘在心里骂了两句陆裴朝。
他这一辈子，骂别人的话加起来还没骂陆裴朝百分之一多。
眼睛实在不舒服，宋听走到镜子前才发觉肿了。
他拿冰袋回房间敷着，打开电脑，试图在网上找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无论换了多少个搜索词条，也没搜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搜到一条八卦帖。
是学校论坛的，放了一张宋听的侧脸照，夸他好看，说什么想做他男朋友，气得宋听直接点了举报，发现没成功后转发给原维吐槽。
“这些男的恶不恶心！”
几乎天天手机不离身的原维没有回复消息，宋听觉得不对，低头一看，他发给的是陆裴朝。
宋听：“……”
来不及多想，他点击屏幕撤回，却因为太慌点到了删除。
宋听：“……”
他恨不得用冰块冰冰自己僵到木头一样不能运转的大脑。
宋听只能希望陆裴朝没看到，疯狂发各种表情包，足足发了一百多条，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发的表情包大多数都是哭泣伤心的，其中还夹着几张看着像撒娇的表情包。
过了五分钟，陆裴朝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宋听知道他这是看见了，好不容易舒服一点的眼睛又开始难受了，隐约发热。
——差点被自己蠢哭。
帖子被删除，而且对方的账号还被封禁了，宋听自己也可以找人做到，但要花费很多时间，没想到陆裴朝这么快。
想道谢又发不出去，宋听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半天，最后回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下一秒陆裴朝回复：“帖子删了，对方封了一千年。”
一千年三个字逗笑了宋听，陆裴朝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不用你道谢，再撒撒娇就行了。”
撒娇？
宋听皱眉，随手把冰袋放在桌上，想说他做梦，又注意到他说的“再”字，往上一翻，看到了自己随便点的表情包。
“求你了。”
“好不好啦。”
“给您下跪了。”
这哪里算撒娇！
宋听绷着小脸，发出一张表情包：“能不能请你用脸和脑子擦干净地板。”
“够吗？”他再次发送表情包，“求你把你没用的脑子挂在篮球框，还能当风景。”
陆裴朝：“够了。”
宋听舒坦了，没想到陆裴朝又欠扁道：“如果能听见你语音就更好了。”
这是什么究极受虐狂。
宋听呼出一口气，实在受不了这么欠扁的陆裴朝，点击语音后故意延迟，在发送前才开口：“蠢货，被骗了吧。”
陆裴朝：“希望下次能听见你别的撒娇。”
宋听拿起冰袋继续敷眼睛，不想回他了，将备注死虫改成“世界第一蠢货+受虐狂”。
经过这么一斗嘴，他发现自己心情好多了，脑子也不胡思乱想了，关闭电脑后扔掉冰袋，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宋听才爬起来就听见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你去说吧。”
“我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儿子都回来了，不跟听听讲清楚吧？”
走到门口听见这些话的宋听动作一顿，收回了想开门的手。
儿子，听听。
这两个称呼让他相信了陆裴朝说的那些话，没想到自己中午随便开的玩笑能成真。
“让凌深去说。”宋父说，“后天宋升就回来了，要尽快处理好。”
后天自己就要从这个家里出去了。
宋听眨眨眼，感觉临到关头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紧绷到无法自由呼吸，不由得弯下腰深吸一口气，终于从那快要窒息的感觉中缓过神。
自己真不是爸妈的孩子，爸妈的孩子就是他们提到的宋升。
小说里那些狗血的真假少爷戏码在他身上发生了，而他这个假少爷如果识趣点，现在就应该收拾东西，利落地给真少爷腾出位置来。
“凌深也不好说。”宋母叹口气，忧愁无比，“我觉得听听会理解的，他是个乖孩子。”
要和自己说清楚，然后赶自己走吗？
想到这十八年的日日夜夜，宋听眼眶控制不住地泛酸，心里生出了浓重的不舍。
“那他亲生父母都不在这件事要跟他说吗？”宋父再次压低了声音。
宋听只听清楚了那句亲生父母都不在，瞬间瞪大了眼睛。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难受悲伤的同时还有一种深深地自我厌恶感。
如果自己的亲生父母去世了，那宋升是怎么生活的？
他伸手紧紧抓住门把手，以此来转移注意力，想将心里的憋闷感尽快排解出。
桌上的手机响了好几声，宋听走过去查看，发现是宋凌深发来的消息：“听听，我在零食楼，想吃什么？”
后面是一个视频，视频中宋凌深详细耐心地拍了周围所有零食。
要是以往，宋听会打去视频，先说一句大哥你真好，谢谢大哥，然后点名自己想要的零食。
但现在他心情沉重到完全看不下去那个视频。
或许这是宋凌深最后一次给他买零食。
眼睛干涩无比，宋听抬手摸摸眼皮，发现自己的眼睛还是肿了，之前的冰敷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该走，不能让爸妈纠结，可是他舍不得。
舍不得大哥，舍不得爸妈，舍不得这个家……虽然这一切不属于他，但他还是妄想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