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俊扬哪儿等得了李安歌说的“过两天”，他第二天就跑到了按摩店去没事儿找事儿。

就上次文具店买那几根笔，迟俊扬已经落在这儿两次了。上次李安歌吃米线的时候刚还给他，他又给落在了米线店，最后还是李安歌想起又去取了回来。没想到折腾了两圈，这几根笔成了迟俊扬来见李安歌的借口。

“我来取我上次落在这儿的文具。”迟俊扬走到柜台前，把手提袋放在上面，发现只有小雅在，“李安歌呢？”

“刚去了趟洗手间。”李安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迟俊扬走出电梯的背影，李安歌第一反应是暗喜没在洗手间被迟俊扬撞见，接着就轻咳几声，赶紧划轮椅冲回了店里。

迟俊扬转过身对李安歌笑了起来，问了和齐沙洲一样的问题：“你们店里不是有么？”

“那是客人用的，我们不能用。”李安歌转动轮椅，经过迟俊扬时悄悄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柜台里，“小迟总来是做按摩吗？”

小雅一见迟俊扬就紧张，她偷偷扯了扯李安歌的衣角，让他小心说话。

迟俊扬却好像比小雅还要紧张，刚才李安歌突然拉了他的手，他脑子里原本想好的话术就全都忘了，最后只支吾着对李安歌说：“我那个笔……我拿一下……”

李安歌勾勾嘴角，“您指的是不是上次在文具店买完，落在我这儿两次的那几根笔？”

迟俊扬觉得自己有点儿没出息，光是盯着李安歌的眼睛，耳根都发烫起来。

李安歌从抽屉里拿出文具店的袋子，“请您收好，别又忘了。”

怎么说话还敢带嘲讽呢？小雅使劲儿用手顶了李安歌的肩膀一下。

可是说的也是，就几根笔还要专门跑来取一趟，小雅又伏在李安歌耳边，忍不住好奇问他：“这个小迟总真的充了五万吗……？”

这话李安歌听见了，迟俊扬也听见了。

“哦……”迟俊扬这才把一兜子饮料往里推了推，“那个……这几根笔对我挺重要的，为了谢谢你们帮我找回这个笔，买了点儿饮料，请你们店的人喝。”

李安歌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对迟俊扬笑道：“小迟总，帮客人保存物品是应该的，下次来不用带饮料。”

小雅倒是很欣喜，她站起来打开了袋子，发现是楼下饮品店的现制饮料。

她想拿一杯，又紧张地看了看迟俊扬，发现迟俊扬现在只盯着李安歌看。

“小迟总买给你们的，喝吧。”李安歌指了一下休息室，“顺便给大家去分一下。”

“谢谢小迟总！”小雅这回放心了，先挑出一杯给自己，又给李安歌留下一杯，然后拎着袋子高高兴兴跑进了休息室。

迟俊扬看小雅走了，这才放松下来，趴在柜台上把半个上身都探了进去，“你不是说是过敏么？我怎么听你鼻音还这么重？而且咳嗽也没好！”

“明天就好了……”李安歌伸出手搭在迟俊扬脖子上，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本来是想等好了再去找你的，你的衣服已经都洗干净了。”

“别扯那没用的！”迟俊扬把李安歌的手抓在手里捏了捏，“前天淋雨冻感冒了吧？”

“是夜里踹被子着凉了。”李安歌一脸正经。

迟俊扬装出气愤的模样用力捏紧他的手，“那除非是你跟别人睡了！”

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李安歌收拢手指与迟俊扬十指相扣，问他怎么今天就来了。

“我不是不务正业么，”迟俊扬故意耷拉着脸说，“所以没事儿就上你们这儿闲逛。”

“还挺记仇啊。”李安歌知道他是在投诉上次自己暗讽他的事，便好生哄了迟俊扬一通。他当时要是知道两个人能发展成这关系，肯定不跟他说那些。

当然，迟俊扬也是借题发挥，非得李安歌陪他吃顿饭才能把这事儿了结。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李安歌的指尖在迟俊扬手背摩挲，“吃什么？就是我不能离开太久。”

“那就——”

话说到一半，休息室的门打开了。迟俊扬听见动静立马甩开李安歌的手站好，脸上的笑意瞬间收起。

“谢谢小迟总。”两个年轻的按摩师拿着饮料出来跟迟俊扬表示感谢。

“没事儿，是小李帮了我一大忙。”迟俊扬说着又偷瞄了一下李安歌。

“李安歌厉害哦。”那两个按摩师举起饮料对李安歌笑笑，“大家今天沾你的光了。”

李安歌倒是一本严肃地让他们不要乱晃，在休息室好好待着。

“知道啦……”他俩只好讪讪回到休息室。

迟俊扬松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看楼下有个烤肉店。”

“那家好像很贵。”李安歌只在楼下经过时看过那家烤肉店，没真进去过。

“行啊，那就那家吧。”迟俊扬听完就做出了决定，毕竟这楼里没什么正经餐厅。

又是沙发座。

“坐我旁边来吧。”迟俊扬往里挪了挪，给李安歌留出空间。

李安歌还是选择坐在了迟俊扬对面，“我总是咳，怕影响你吃饭。”

倒也是个理由，迟俊扬没什么可说的。

他点了几样招牌，都是品质挺高的肉，这样的店开在这里算是够低调了。

李安歌今天穿了件黑色基础款长袖T恤，只在左胸口有个口袋，简洁素净得很。软薄的材质显出他平宽的肩线，倒衬得李安歌更温柔成熟了些。

光是看他几眼，就搞得迟俊扬又想入非非。他定定神分散注意力，想单独和李安歌说说话，便没让服务员来烤。

迟俊扬用夹子翻了一下肉，被落在烤架上崩起的油烫了一下。他反应挺大，被烫得嚎了一声，拿着夹子的手也弹了起来。

迟俊扬细皮嫩肉这么怕烫，怕是连厨房都没进过。李安歌扶着桌子从他手里拿走夹子，“我来吧，你吃就行了。”

“别烤老了啊。”迟俊扬还不放心地提醒他。

李安歌暗笑他挑剔，可嘴上也并不提让专业服务员来烤的事儿。

烤肉油烟大，吸烟筒在烤肉炉上轰轰工作也带不走所有油烟。李安歌时不时就别过脸以拳头挡着嘴低咳两声，迟俊扬看着来气。

“淋雨感冒就是活该，谁让你去送伞了？”迟俊扬皱起眉头，“要我说你就是自作多情，撒谎说过敏干嘛？”

“别担心，我好得快。”李安歌的视线从肉移到迟俊扬脸上。

迟俊扬反而闪躲了他的视线，“……没担心，是生气。”

“那就不是我自作多情了。”李安歌拿出剪刀，以手肘支着桌面分剪了一下肉排。

沙发座深，他靠不住也坐不稳，两只手都抬起来忙活，自然是有点儿费力。光是剪肉这会儿工夫，肉排已有部分过了火候。

迟俊扬尝了一块儿，确实不算烤到最佳口感，但味道不错——也说不上来哪儿好吃。

但凡换个人烤，哪怕差了半分火候，他都能尝出来。

按摩店的晚高峰快到了，想着现在只有小雅一个人在前台，李安歌多少不太踏实。他把最后一块儿肉放上烤架，“烤完这盘我就得回去了。”

迟俊扬一愣，自己真是光顾着吃，正经想跟李安歌说的话还没来及说。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迟俊扬含糊地问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被吸烟筒的轰隆声盖了下去。

“什么？”李安歌的脸往前凑了一点儿，油烟又呛得他忍不住想咳嗽。

迟俊扬无奈地站起来，把轮椅推开坐到了李安歌身边。李安歌回头看着他的脸，这下迟俊扬也不必再提高音量了：“我是问啊，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李安歌顿了顿，他带着笑意重新翻了一下烤肉，“不知道。”

“嗯？”迟俊扬的手拄着脑袋，紧盯着李安歌的眼睛追问，“这怎么能不知道？”

李安歌侧了侧脸，发现迟俊扬的脸离他很近。

“其实这个问题我更想问你。”李安歌说。

迟俊扬不语，这问题没脸答。

他的喜欢，始于他发现李安歌与连歌有诸多相像时。

李安歌转过头继续烤肉，“你这么好，我会喜欢上你很正常。”

迟俊扬终于笑起来，“嘿，算你识货。”

“但我不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喜欢我，我有残疾，还就是个外地打工仔，和你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讨厌残疾人，本来不该跟我走这么近。”李安歌把肉整齐铺在烤架上。

句句是实话。

“……我说你小小年纪能不能别胡思乱想这么多啊？”迟俊扬敷衍地笑笑。

李安歌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这个话题便无声地略过了。

迟俊扬向李安歌那边挤过去，他拍了拍李安歌的大腿，“你往里坐点儿。”

“烤肉呢，别捣乱。”李安歌正要把肉夹出来，他又要扶着桌子稳平衡又要夹肉，腾不出手搬自己。

“快点儿，咱俩这么贴着坐太腻歪了。”迟俊扬低声催他。

李安歌只好放下了夹子，两只手按在座位上向右一撑，给两人之间腾出些空间。

“你看，就我挪地儿这一会儿就烤过了。”牛小排的色泽在这几秒间就偏深了，李安歌尽快给迟俊扬夹了出来。

“……忘了你得用手挪了，”迟俊扬嘀咕，“凑合吃呗。”

李安歌不知道哪儿来了一股邪火儿。

“在我身上，这种不方便还多得是。”李安歌的语气严肃起来，“你也是想着凑合么？”

“不凑合怎么着？你以为我找不着能站能走的？”迟俊扬放下筷子盯着李安歌。

这就是事实，李安歌无力反驳，他想要求迟俊扬把他当做首选，可真是无理取闹。

凑合就凑合吧，自己什么条件也该有点儿数。李安歌只是不甘心，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这股邪火儿从何而来——他太在意迟俊扬是怎么看待他的。

“嗳。”迟俊扬突然把李安歌支在桌上的手臂拉下来，他哪儿知道李安歌正靠这胳膊维持平衡，这下搞得李安歌直接往迟俊扬身边一歪，迟俊扬一把接住他，在桌下偷偷拉起了李安歌的手。

“都说了你别瞎琢磨了。”迟俊扬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好听，便主动放低姿态安慰李安歌，“不就是不能走路么？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李安歌也希望现实就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现实比迟俊扬所看到得要不堪得多，李安歌哪来的勇气向他袒露。

“……你要求倒是不高，不能走不能站，反正能烤肉的就能凑合？”李安歌低头笑笑，紧握住了桌下的手。

迟俊扬笑着朝盘子努努下巴，“你烤得也不怎么样啊。”

“有本事别吃啊。”

“行，你晚上跟我回家，给我补点儿肉。”

作者有话要说：迟子确实是觉得凑合。

顺便说，sanka的凑合过真好看，你们能去催催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