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来见见我们下面这些卖命的，又如何分得清谁是谁呢？”

那位判官的语气很轻佻，没有把柳问水放在眼里。

但他们确实也不需要把柳问水放在眼里，一个没有法力只是空有权柄的小姑娘，被他们设计拉下马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柳问水不吃他们这套：“那你们这么久了见了我也没声自我介绍的，估计也是不想我知道是谁吧？”

牙尖嘴利，不甚讨喜。那位判官暗骂。

他们只是被推出来探路的，确实不想招惹出什么麻烦，只能吃下这个暗亏，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小的姓王，是司礼判官。”

“小的姓孔，是司衣判官。”

柳问水想了想，好像是看到这么两个官职的，每天就知道递些什么有的没的上来浪费时间，回头换掉得了。

她不说话，那两个判官便以为她对地府并不熟悉，此刻听完他们自我介绍也对不上人。他们交换了个眼神，在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出了这位新上任的大人也只是个凑数的，无需多虑的意思。

早先就听闻这位大人不过是个新死鬼，在酆都城并没有根基，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这么好运气，竟然捡漏捡到了帝印。

柳问水考虑了半晌，觉得自己没有灵力，还是不趟这趟浑水比较妥当。她揉了揉怀里的朏胐的小脑袋，这小东西从见到这两个判官开始便呲牙炸毛没停过，柳问水只能努力的安抚它的情绪，许诺今晚给它加餐。

朏胐舔了舔她的手指，继续对那两个判官呲牙。

无法，本来还想套话的柳问水只好放弃这个打算，把这两人打发走。

“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姓王的，是你吧？把你那破字练好，没人看得懂你写了什么。”

王姓判官讨了没趣，又被觉得自己被羞辱，便想好好讽刺两句。那两位大人向来与前任酆都大帝不和，想来这小妮子想告状找帮手都没地找。

这是他讽刺的话还未讲出口，纸人侍女便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是君悦生和闻人景。

柳问水也觉得出奇，什么风把这两人都吹过来了。而她怀中的朏胐见有人来了，这才终于安静下来。她忍不住伸手扒了一下朏胐的耳朵，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变现出来。

闻人景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偏头看见了厅中还站着两人。过去一人给了一脚，骂道：“能耐了，还敢跑玄云殿来了，这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吗？”

他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是打听到新上任的是个没有任何势力的新死鬼，过来替他们领头的探探路，看能不能把人骗过去为他们所用罢了。

那两个判官那还敢多留，直道不敢不敢，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玄云殿。

“怎么都过来了？”柳问水疑惑地问道。

往日不都是挨个过来，跟怕撞上了会吵架似得么？

君悦生指了指旁边的纸人侍女，道：“她来找的我。”

柳问水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见是君悦生安排的纸人侍女，那还能想不到是触发道警告自动寻人了呢。

“我刚好在大殿跟帝君商量事，就跟着过来看看。刚刚那倆就是投机取巧的货，你不用搭理他们，估计是打算如果你不答应就准备把你硬请过去罢了。”闻人景见她看过来便主动解释道。

柳问水不是第一次听见闻人景将君悦生称呼为帝君，虽然有些疑惑，但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选择不去过问这其中的缘由。

闻人景说的硬请，她有些在意，猜测是不是会动手之类的。她有心想提，却又觉得不是时候，在是再等等比较稳妥。

朏胐跃上桌面，轻盈的落到了君悦生的跟前，蓬松的大尾巴轻轻甩动。君悦生伸手揉了揉的它的小脑袋瓜，显然也很喜欢朏胐毛茸茸的手感。

“她怎么在你这里？”君悦生问道。

朏胐蹭完君悦生，有跑回到柳问水的脚边打转。

君悦生打量了它一会，确定的说道：“她很喜欢你。”

神兽都喜欢性子纯善的人，她如此喜欢柳问水，也是君悦生没想到的。

“她自己跑过来的，来我这半个多月了。”柳问水答道。但是这小家伙为什么会自己跑过来玄云殿，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闻人景看朏胐蓬松柔软的毛发看得有些心痒，也想摸两把，结果朏胐甩甩尾巴，跑到博古架上舔爪子。

见他有些失落，柳问水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小袋肉干递给闻人景：“给她一小块就好了，不然她今天晚上又不吃饭。”

闻人景摇摇头：“不了，我猫嫌狗厌。”

他这个说法逗笑了柳问水，她把肉干收起来，没有继续尝试让他接近朏胐，免得朏胐一生气给他一爪子。闻人景这张脸太漂亮了，她还舍不得。

“所以你们刚刚有讨论出什么来吗？”

其实在纸人侍女去找他们之前，闻人景方才和君悦生聊上不久，因为他还回去自己住所一趟，去取现在的各部门名单。

名单是他前几年和阳间搭上线的时候才做的，按照那些人教的办法拉了个表，方便的很。

柳问水见是打印表，觉得有几分意思：“那个什么什么特别部门教的？”

闻人景点头，和阳间搭上线之后才发现，人间真的是日新月异，技术发展快到不行，搞他的忍不住照搬了几套办法回来试试。

比方说电子打卡，他可算是终于抓到是哪个懒鬼在玩忽职守混吃等死了。

君悦生对现在人员的了解其实不比柳问水多多少，因为这些人根本不会晃到他跟前去，除开一些官比较大，需要做例行报告的，其他他真是半分印象也没有。

他拿着表，研究了一会，发现人数不对劲。

“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多生人走无常了？”他问道。

闻人景摇头，他核查过，但数目一直对不上。方才忙完准备继续查，柳问水他们又说要改制，于是这事便搁置到现在。

不止是这活人走无常的问题，还有之前在郊外的那个登记点也不正常。按照原本的程序，新死的鬼魂都是统一送到外城分流管理。

柳问水忍不住道：“你们这个管理真的好松散哦，怕是每年这么卡程序卡到散魂的也不少吧？”

她想起城郊那群被三途河影响的鬼魂，心情不是很好。

但她的话也是君悦生最顾虑的问题，这些年进入轮回的鬼魂数量的确在减少，只能有新生魂魄补齐。可这新生魂魄的诞生也不是可以控制的事情，是要经过长时间的孕育才能诞生，使得这总体的投生数量还是在减少。

闻人景翻开另外一本数据，看了一下，新生魂魄大量投入刚好是在二十九年前，算来正是柳问水投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君悦生没有要瞒着柳问水的意思，给她逐一解释。

柳问水听了一会，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所以等鬼魂减少到一定程度，人间那边就会没有人出生了？”

“对，而且这个数量补不上去，人的数量就会减少，到时候就是别的妖魔出来抢地盘的时候。”

君悦生见她理解得快，不由得又往深处解释。

但他这话有涉及了一些世界规则，柳问水还是理解得有些艰难。

“所以其实还有别的族群？”她问道。

君悦生点头：“一直都有，只是他们的转生系统和我们并不太一样罢了。而且人族一直都被上天所眷顾，才得以存活这么久。”

信息量有些大，柳问水只能艰难的听着。她没有这方面的基础，一上来就开始理解世界规则确实是有些困难。

“所以，您这么担心这个问题是因为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吗？比如人族减少也会损伤这个族群的气运？”她试探的问道。

她思考的方向是对的，但还有所欠缺，所幸君悦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抽象了，对于柳问水这个二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科学里的普通人有些超纲。

但他对于柳问水的理解能力还是有些震惊，他第一次与闻人景提的时候，那孩子可没有这么快就想到气运这个方面。

君悦生是天地孕育而生，不为神灵所创，自然是这个世界联系更深。但柳问水只是个新生魂魄，什么时候新生魂魄也有这么高的领悟力了？还是说，她那批新生魂魄有什么问题？

虽有些疑惑，但他没有提出，柳问水也只当自己是个普普通通倒大霉的新死鬼。

闻人景听了一会，对他们谈及的世界规则跟没听到一般：“我都说了直接推翻最省事了吧？”

君悦生也是这般想法，事到如今已经很难将一个疑似被渗透的系统根治，倒不如省些力气直接重新建立。

但他没有推翻重建的经验，郭文咏有。只是他这么多年了依旧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郭文咏在自己独大之时却是放弃了管理这个地府？

偶尔君悦生也会因此生出一些，这个人是不是有病的想法。

他不知道，但柳问水却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恐怕当年郭文咏的处境还不如现在的她，不然也不会被处处掣肘，只能自己偷偷关注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