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的那场告白，可谓是顾青一辈子都不愿回忆的噩梦。

当时乔涵和苏云离走的很近，两人是发小。

乔涵善解人意又温柔，和顾青身边之前围绕的莺莺燕燕或俏皮可爱或大胆泼辣的女孩不一样。顾青有种老虎隔着炭火抓烧肉一样，颇为无计可施。这种头号情敌在顾青眼里，怎么竞争，都有种对娇弱女孩1V1对抗欺负的不忍心。

每次看到乔涵找苏云离问习题的场景，在顾青眼里颇有种情窦初开少男少女，为了共同的奋斗理想一起极力进步，同频同步一条心的该死的碍眼，低头翻开自己一片空白的习题册，实在难以想象自己顶着一头金发刺儿头，老实巴交做低伏小状乖乖找苏云离问题，虔诚认真，徜徉知识海洋的操蛋样。

体育课男生们打篮球，顾青像个急于求偶表现自己的阿尔法大猩猩一样，在苏云离面前，只会疯狂秀花里胡哨的球技，奔跑、断球、进攻、灌篮一气呵成，满头大汗强势落地后，也会余光偷瞄那个让自己莫名在意，悸动不已的身影。

苏云离不穿球服，不带护腕，没有昂贵的篮球鞋，不像其他运动男生那样装备满满。即使是打球这种激烈对抗的跑跳运动，他也是清清冷冷的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游刃有余却又在恰如其分的瞬间突然出现在队友身边，稳稳接球，敏捷果断传出，迅捷的奔跑，跳跃......关键时刻三分直接命中的优秀种子选手。

安静沉静如莲，却又有勃发的力量和跳跃，像一团消融冰雪的火焰。

中场休息的时候，顾青总会一脸铁青的看着乔涵如飞入球场的一只亮色羽毛的鲜艳翩然小鸟，给苏云离递去汗巾和矿泉水，即使众人揶揄调侃起哄，她也只是望向周围抿嘴一笑，不像其他女孩子被道破心事，会娇嗔跺脚和捂脸害羞呵斥，乔涵大方又坦然的接受周遭的调笑，毫不在意。公然磊落地对苏云离表达无限的关心和体贴。

这让当时处在对自身性取向极度迷茫、不停自我怀疑又无法抗拒对苏云离悸动的顾青，无比的嫉妒羡慕。

高三毕业典礼的那个夜晚，是顾青下决心吧苏云离“拿下”的夜晚。

那天礼堂里话剧社在做最后的毕业排练，乔涵是话剧社副编剧。在顾青上高二的时候，话剧社为了排二次元日漫大杂烩做迎新节目，在各路人手不够的前提下，乔涵拜托了苏云离帮她客串卡卡西，顾青也鬼使神差的毛遂自荐，去cos了节目里的樱木。

顾青只为了能在放学后有更多的时间在排练室见到苏云离，结果却数次目睹了乔涵温言轻语仰头和苏云离沟通动表演动作的场景。

苏云离为了听清乔涵而微微弯下清瘦的肩膀，白到发光的耳廓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透着诱人的粉色，几缕不听话微微翘起的发尖仿佛会发光一样，眼看着“神仙眷侣”又是一副“花好月圆”的场景，顾青手里的道具篮球转不利索频频垮掉，走位同手同脚更是常有。暴躁烦闷不配合全部写在脸上，惹得话剧社编导直接暴躁骂人。每每这时候，清冷的视线也会被大声的指责吸引到顾青这里，顾青抬眼，就对上那双寒潭拢烟的眸子。

告白前夕，顾青觉得，苏云离即使再清冷木讷，是宇宙无敌无情绪怪物，也应该有所察觉自己这些年明摆在台面的蹩脚的示好和暗戳戳勾搭。

这个过程，苏云离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去排斥顾青，虽然一贯对自己爱答不理，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满脸寒冰装得下漫天风雪，但是苏云离这个调调，是对所有人如此。

抱着这种“讨厌我又能如何，还是没有杀掉我”、“他对谁都这揍性”、“冰山青年不懂爱”、“让我感化超度他，识得这人间自有真情在”，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献祭的悲悯和义无反顾的“为爱冲锋”的偏执，顾青在道具室堵到了正在埋头帮苏云离布场的苏云离。

“那个，不忙吧，我有话说......”顾青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变扭，原来自己也能突然发出夹子音，扭捏的音调不像自己的，赶紧伸手抓了抓自己直立乱翘的金发，试图缓解一下尴尬，暗呼一口气，强撑着自己不能垮掉，抬起那双恣意明亮的双眸，不可一世的微微扬起了下巴。

苏云离直起腰，把手里正要抬起的搭制器材放下，漠然的抬起眼睛，淡淡的眸子透过光线下飞舞的细小烟尘，直直的看到顾青脸上，不发一词，空气静默。

一言不发，平静淡然，就是示意自己说下去。

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顾青声音突然低哑的不像话“那个......你......谈...搞...搞过对象么...要不要...要不要和我试试！”

顾青咬牙说完的一瞬间，心脏突然极其不正常的开始疯狂鼓噪，虽然以前看到苏云离也会心跳加速，眼热心烫的一发不可收拾，但是这一刻，就在这一刻，那种战士吹响热烈号角，激战开启，孤身一人浴血奋战打响爱情冲锋站一样的慷慨激昂的情绪，突然爆炸一般猛烈的充斥了顾青的整个胸腔。

顾青耳朵烫的仿佛要滴出血，心脏又疼又痒，无限个念头在这一秒无限充斥又无限压缩，各种脑补和弹幕在心头一起往外涌个不停。

“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我不会喜欢你。”

下一秒，寒冰利剑一样的声音，直接穿透顾青耳膜。